畫面上的情形,讓沈冰的大腦停止了思考,感官也完全失去了活動。她雙眼空空地盯著電腦屏幕,卻是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原來,自己和片子里的那個女人一樣,都只是他的床上伴侶而已。因為,她和那個女人都和他做著同樣的事。
她好像進入了那個場景,好像站在床邊看著他和那個陌生女人雲雨交纏,看著他享受那女人的「服務」,看著他沉迷,看著他喜悅。她想要伸出手去拉他,把他拉回來,可是,有什么理由拉他回來?他那么喜歡和那個女人做那種事,還怎么拉的回來?
羅逸辰啊羅逸辰,你怎么會這樣?你怎么可以這樣?
想到此,眼淚再也忍不住,從她的眼中噴涌而出。
她無法再繼續看下去,突然覺得渾身無力,蜷著身體,環抱著雙臂低下頭,任由淚水將自己淹沒···
電腦屏幕上,依舊是羅逸辰的**演出,只是沈冰根本不知道這段演出何時結束!
整個下午,她只出過房間一次,就是把光盤放回羅逸辰書桌的那次,其余時間,她都蜷在床上,無力動彈。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以想什么,不知道自己和羅逸辰之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將來該如何面對他,面對自己的感情。
想想和他相識以來發生的種種,他讓她感動,讓她覺得幸福,也讓她生氣和無奈。朝夕相處的日夜,在現在想來,怎么會讓她的心如此難受?
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讓她歡喜讓她傷悲,難道說她已經愛上他了嗎?怎么會?愛上那樣的一個人,腦子出毛病了吧!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愛他,為什么還要這樣傷心?
沈冰,不要哭了,為了羅逸辰那種人流眼淚,根本不值得。你就當做是做了一場噩夢吧,就當做是沒有遇見過他,沒有認識他,沒有和他發生過那么多事。
可是,一閉上眼,腦子里全是他,不管是他生氣的模樣,還是他笑的模樣,想趕也趕不走!
沈冰,你真是沒出息,他對你那樣,你干嘛還要想著他?沒出息!
她不停地罵著自己,可總是忍不住地想他,懷念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傍晚的時候,她也不能再賴著了,雖然劉阿姨沒有叫她幫忙,可她還是得去。下樓之前,她特意跑到洗手間看看自己的臉,看看有沒有哭過的痕跡,幸好看不出來。只是,臉上看不出哭過,心里已經痛得不行。經過他的房門之時,她會忍不住往里看去,心中就如同刀絞一般,便快步離開了。
「小冰,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劉阿姨看出沈冰有些精神恍惚,便問道。
「沒有,沒有,我很好。」她趕緊否認道。
看來還是不行,明明讓自己不要再去想的,怎么腦子還是停留在那件事上面?不行,沈冰,等一會他們就全來了,你可不能讓大家看出來,尤其是他!
她這樣勸說著自己,強裝笑顏,幫著劉阿姨准備晚飯。
六點多,譚阿姨先到家了,羅叔叔有個飯局不回來,而羅逸辰則是七點左右才到家的。
和過去一樣,他到家的時候,沈冰去了門口幫他拿東西。這幾天,他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只是在見到她的時候,稍微會笑一下。但是,今晚,看到他那勉強的笑容之時,她又想要落淚了。
擔心他看出來,她低著頭接過他的包,趕緊往屋里走去。
「怎么了?」他一把拉住她,輕聲問。
她低著頭使勁搖頭,小聲說:「沒事沒事,你趕緊洗手吧,要吃飯了。」
他還是沒有松手,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慌張地往餐廳那邊瞧去,那里沒人,譚阿姨還在客廳看電視,可是,沈冰害怕了,用力掰開他的手,一言不發,故作鎮定地往客廳走去。
雖然她什么都沒有說,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心里有事。
現在,當著媽媽的面,他不好問沈冰到底怎么了,只有等到晚飯後上樓了再問她。
然而,吃晚飯的時候,羅逸辰卻聽沈冰說明天要離開。
「我同學說,明天報到證就發了,然後就有挺多事的,所以,我就去學校了。」沈冰給譚阿姨解釋說。
「沒關系,工作要緊。搬家的時候,打個電話就讓你逸辰哥哥幫你去。」譚阿姨說。
這句「逸辰哥哥」讓沈冰和羅逸辰的心都涼了,兩個人不自然地看了對方一眼,沉默不語。
沈冰努力壓制著內心的痛苦,擠出一絲笑容,對譚阿姨說:「不用麻煩了,我也沒什么東西可搬,到時候找幾個同學幫忙就可以了。」被譚阿姨那么一說,沈冰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稱呼羅逸辰。其實,和他認識這么久,她對他向來是直呼其名。現在,連「他」這個簡單的指代詞,她都沒法用了。
羅逸辰看了她一眼,同樣也不知該說什么。想自告奮勇去幫她,看她那個意思,是不可能答應他的,於是,他也就不說了。
譚阿姨的心里因為羅逸辰和韓蕊的事而煩亂著,雖然事情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解決,可是,羅部長夫人所思深遠。現在,讓她更加心煩的是兒子的態度。
「辰兒,下周三是小靜爺爺的生日,小靜媽媽下午給我打過電話了,邀請我們全家過去。你爸爸要下去視察,到時候,你和我去。禮物嘛,我明天去買,你記著這件事,別到時候不出現。」媽媽說道。
羅逸辰先是看了身邊的沈冰一眼,但見她面無表情,他便對媽媽說:「下周我好像有事,所以——」
「辰兒,我們每年都要去的,今年小靜也回來了,你不是更該去嗎?」媽媽根本不容他找借口拒絕,說道,「小靜最近在忙著排練,反正你這些天也挺閑的,就去舞蹈團看看她。這次她們團里的新舞劇,小靜是女一號,那孩子做事又認真,聽說每天回到家都累的不行。你是個男孩子,好好照顧她。別的做不到,每天接送她,這一點總不算為難你吧!」
沈冰沒有轉移自己的視線,她知道他的余光一直在她的身上,這讓她更加的心痛。
看過了他和韓蕊的那些視頻,現在又聽著**媽給他說媒,沈冰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自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已經遠到接近於兩條平行線。既然是平行線,那么還有什么機會交叉?不如放棄吧!
還沒等他回答媽媽的話,沈冰就微笑著對譚阿姨說「我去給您盛碗湯吧!」,譚阿姨點點頭,沈冰便站起身去了廚房。唯有羅逸辰知道沈冰離開的意義,只是他無法說出來。
擔心媽媽發現自己的異常,羅逸辰立刻回頭望著母親,說道:「媽,這種事不用我去吧!每天接送她,我又不是她的司機。何況,我自己還有工作,哪里有那么多閑時間陪她?」
「你不是司機,難道不是她男朋友嗎?」媽媽反問道,正好此時沈冰走到廚房門口,她聽見了譚阿姨的話,手抖了一下,險些把湯灑在外面。
「媽,我什么時候是她的男朋友了?您不要這樣胡亂把我和她扯到一起,好不好?」羅逸辰沒有看見沈冰,卻是這樣對母親說。
「少在我面前抵賴,我也不想聽你的借口。你惹出了那么多事,難道還不知道反省嗎?」媽媽生氣了,盯著兒子。
整個家里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沈冰也不敢走出廚房了,只好屏住呼吸站在那里。
「媽,一碼歸一碼,您不要把兩件事拉在一起說。」羅逸辰竟然頂撞起母親來。
「之前你怎么跟我和你爸保證的?現在都忘了嗎?我告訴你,你和小靜的事,是我和你爸,還有你外公和你爺爺兩邊溝通之後共同的決定。從明天開始,你就乖乖地和小靜交往,要是再像前一陣子那樣對小靜不理不睬,最好小心點!」媽媽的語氣那樣的堅決,根本不容得羅逸辰拒絕。
沈冰突然走出廚房,她吃吃地盯著他。他的位子是正對著廚房門的,而母親和劉阿姨則是背對著,因此,只有他看見了沈冰。
她的神情,哀傷又無助,他的心中忍不住地難受。
面對著她,他該怎么做?難道明白的將兩人的關系在母親面前說出來嗎?
他看著她,半晌不語。母親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是在沈冰身上,此時也低下頭吃飯了。唯有劉阿姨發現了,她略微回頭,確認了羅逸辰是在望著沈冰的,而沈冰在看著羅逸辰,兩個人的眼神——
難道說,他們兩個有事?
劉阿姨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也讓她不敢相信。
「媽——」羅逸辰終於收回了視線,啟齒道,母親抬頭盯著他。
「我根本不想和姚靜再有什么瓜葛,如果您非要我結婚,我就想找自己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你喜歡誰?」媽媽問道。
「我,」他再次往沈冰那邊看去。
「我喜歡——」他咬咬牙,說道。
沈冰一看他這個表情,再聽他的話,就知道要壞事了。不管自己猜的對不對,她立刻沖出廚房,把碗放在譚阿姨面前。
她的動作有些大,碗落在桌面上的聲音自然也就大了,這么一來,反倒是把羅逸辰後面的話給堵了回去。
沈冰這反常的舉動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敢看羅逸辰,雖然她很想告訴他,不要把他們的事說出來,可是她擔心那么做會適得其反。羅逸辰望著她,她緊張地手都在抖,他知道她害怕什么,本來要說的話,此刻也哽在喉間無法吐露。
「小冰,你怎么了?」譚阿姨疑惑地問。
這一句,把沈冰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趕緊找了個說辭,說道:「您嘗嘗,湯是不是涼了?要是涼了,我就去再把火打開熱一會。」
羅逸辰的母親根本不知道兒子和沈冰之間的過往,因此,她雖然覺得沈冰有些唐突,卻也沒有多加懷疑,便拿起勺子嘗了一下,說道:「果然是有些涼了!」
「那好,我去熱。」沈冰端起碗快步走回廚房,等她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劉阿姨觀察著羅逸辰和沈冰,兩個人雖然在掩飾,可是,那種隱藏的情愫一旦被人發現,就再也藏不住了。而劉阿姨知道他們兩人的相識,甚至還知道兩人經常在二樓的陽台聊天,看看今天這情形,兩個年輕人心中那點悸動,自然是躲不過她的眼了。雖然懷疑著,劉阿姨卻是什么都不說。她知道,兩個年輕人這樣掩飾,必定是有苦衷的。在羅家十多年,羅家對羅逸辰的期待和計劃,劉阿姨還是很清楚的,自然而然的,她也十分清楚羅逸辰和沈冰的將來有多么渺茫。
羅逸辰見沈冰這樣,他也不說話了,對媽媽說「我去盛碗湯」就起身去了廚房。
「湯不是又在熱嗎?」媽媽說道。
「應該熱好了吧!」劉阿姨微笑道,打消了羅逸辰母親那些許的疑惑。
兩個人還是該好好談談啊!劉阿姨心想,便微笑著和羅逸辰母親說起了別的事,這才把譚桂英的思緒轉到了別處。
廚房里,沈冰一直站在煤氣灶前,火上是那鍋湯,她的手停在煤氣灶的開關上,卻沒有打開火,雙眼無神地盯著鍋子。
他站在她身側,看著這一幕,一言不發,卻是伸手握住她另一只手。她好像被電擊到一樣,迅速甩開。
「你,你干嘛?」她驚恐地往廚房門口看去,輕聲說道。
「不用擔心,我有分寸。」他低聲說。
她看了他一眼,他也在望著她。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關切和溫暖,她本該感到高興的。然而,一瞬間,那個光盤里的內容竄進她的腦海,她的眼中是那些畫面,耳畔是他和那個女人的聲音。頓時,那歡喜之情消失的無影蹤,留給沈冰的,只有無盡的悲傷,以及對自己的嘲笑。
她苦笑了,轉過頭才注意到自己沒有打開火。
其實,鍋里的湯還是熱的,給羅逸辰母親的那碗,是因為沈冰舀出來太久才涼掉的。
他從碗櫃里取出四個碗,她一一接過,輕輕地舀著湯。
兩個人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端著湯走出了廚房。
之後,羅逸辰母親就沒有再提起姚靜的事,整個晚飯就這樣結束了。只是,在晚飯後,母親叮囑他明天要去姚家接姚靜。
沈冰當時在收拾好碗筷,她聽見了譚阿姨的話,卻沒有再關心他要做什么,直接端著碗筷進了廚房。之後發生了什么,她也就不知道了。此時的她,只是希望夜晚快點結束,讓她可以在天明時離開。
劉阿姨和沈冰一起洗刷,見她神情哀傷,什么都沒有說。
收拾完一切,沈冰關了廚房和餐廳的燈,上樓去了。
「啊——」她一進自己的房門打開燈,就被躺在床上的他嚇了一跳。
害怕被家里其他人發現,她趕緊關上門,他也坐起身,望著她。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她不再看他,轉身從衣櫃里取自己的睡衣,准備等會去洗澡。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他從她身後摟住她的腰,輕聲問道。
她動手去掰開他的手,卻怎么都沒法掰開,便說:「請你以後不要在做這種無聊的事了。」
雖然過去她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是,那語氣和今天完全不同,今天,在他聽來,好像有種決絕的意味。
到底怎么了?
他松開手,扳過她的身體,凝視著她。
「究竟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要這樣?」他問道。
她別過臉,閉上眼,因為她害怕自己的眼淚會流出來。
「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什么了?是因為姚靜嗎?」他好像也很緊張,雙手抓著她瘦削的肩,「沈冰,你記住,我永遠都不會和姚靜有任何瓜葛。所以,不管誰跟你說什么,你——」
她正視著他,眼眶中淚花閃閃,嘴唇顫抖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抬起手,要為她擦去淚水,卻被她推開了。她自己走到桌邊,抽出紙巾擦去淚水。
「羅逸辰,我們,我們到此為止吧!」她突然說道,卻是背對著他。
「啊?」他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么說,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啊,怎么過了一個白天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不是我媽說什么了?」他再一次問道。
「和別人無關!」她始終不敢和他對視,「我不想,不想和你繼續這樣下去。從今,從今以後,我們,我們——」
他一個箭步沖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盯著她,而他手上用力太大,她疼得流淚。
「你松手!」她大聲道。
「說,到底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什么叫不想和我繼續?你說清楚,沈冰!」他的眼神冷厲。
不知是因為心痛還是心虛,沈冰沒有再看他,只是別過臉。
「說啊,干什么不說話?我做錯什么了?你怎么可以這樣——」他不停地追問,因為他不甘心。
「你沒錯,是我錯了!」她迎上他憤怒的眼神,「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沈冰,你——」他簡直無法忍受她這個樣子,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走,走啊!」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竟然大聲喊了出來。
止不住的淚水隨著她的這句話也決堤而出,他不知為什么會這樣,愣住了,緊攥著的手也慢慢松開。
沈冰好像感覺不到痛,只是閉著眼流淚。
她好恨自己這樣軟弱,好恨自己這樣愛他。
望著她這樣淚流滿面,他無法再安慰,站在她面前許久之後,才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那刻,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他帶走了,無力地坐在地板上,靠著床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但願淚水可以將過去的記憶全都帶走,但願淚水流完後,她可以忘記一切!
羅逸辰背靠著她的門站了好久,他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樣反常。平時的她,如果對他有什么不滿,一定會說出來,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沒精打采地拖著雙腿走回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
和韓蕊的事,讓他和家里人很費心,現在好不容易解決了,媽媽又逼著他去和姚靜見面。如果,如果不是沈冰阻止,他已經就把自己和她的事告訴了母親。
沈冰一直都在害怕,她為什么那么怕?為什么害怕別人知道兩個人的事?他不理解。
在過去,他也和她一樣的擔心,但是現在,他很清楚自己的心。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她不能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為什么要和他結束?
他翻來覆去根本想不通。
難道是因為母親對姚靜的態度?不對啊,沈冰她一直都是知道這件事的,為什么今天才說要和他結束?
會是什么緣故呢?
羅逸辰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去問她,可她現在的態度讓他無法接近,而且,家里還有別人在,很多話也不好說。
他一直開著卧室的門,想著她或許會進來說什么,可她一直沒有進來。
過了九點半,父親回家了,母親把晚飯時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你找辰兒談談吧!我怕他又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譚桂英對丈夫說。
「他把自己的態度都跟你表明了,我再去勸他,會有用嗎?」丈夫嘆道,「他和小靜的事,要不就——」
「你怎么可以由著他的性子來?」妻子生氣了。
「好了好了,你別生氣,我答應你,我去勸,可以吧?」每次妻子生氣時,總是羅部長先交槍。
妻子看了他一眼,還是不放心。
「我現在就上去,可是,你說,我們是不是該站在辰兒的立場上來看待他的婚事呢?婚姻是他一輩子的大事,如果我們一味的將自己的意見強加給他,讓他娶了自己不愛的人,豈不是讓他痛苦一輩子?到時候,他不幸福,我們又談何幸福?」這是羅部長的慣用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