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這一片寂靜中,老祖宗先開了口,笑道:「倒有點意思。」

又問:「這女狀元的最後幾出我也曾看過數次,這是誰改的後幾出?」

一句話,似乎點活了伏著的青衣,他幽幽起來,垂手低眉,平靜道:「稟女菩薩,是小人。」

不再唱戲曲的時候,是個清潤若玉的男子動聽聲音。

老祖宗笑道:「改的有些意味,比那些動輒小兒女私奔卻大圓滿的荒誕戲折子強上許多,這戲里的荒唐之女最後投水的報應也是警示了閨閣中人要守規矩。」

聽到最後一句,青衣似乎想言語,微微抬頭,最後恭恭敬敬說:「貴人說的是。」

老祖宗道:「這到投水便完了?怎么似乎還有一出未完的模樣?」

青衣恭敬道:「稟貴人,此戲乃是歡喜之作,因此等諸位娘子夫人用過膳,接著還有一出。」

老祖宗笑道:「哦?不妨提前說來聽聽?」

青衣垂眉,平靜道:「這荒唐之女自然有自己的荒唐歸宿,她的父母親族未來夫婿卻都是規矩人,自然要富貴榮華,一世國泰民安,因此還要演一出大團圓。這是午後的折子。」

老祖宗笑了笑,不再問,就讓他退下。

這話頭一開,既然老祖宗不覺這戲不吉利,又還有一出大團圓,就氣氛松了,小輩們也敢說話了。

娘子貴婦們都慌慌忙忙評論起來:「唱腔尚不夠婉轉。」

「極是,這身段扮相太剛硬了一些。」

「不然,其實這旦角唱功勝在澄澈,但唱詞用情過重……」

「這新編的詞卻不夠雅,過於市井流白……」

似乎不挑出幾根刺來,就不足以掩蓋方才聽戲時的震動。

齊萱是第一次聽這戲,她雖不是頂愛戲的人,卻也早已涕淚橫流,幸而有帷帽遮擋,又記得這是什么姑奶奶跟前,才沒立刻猛然跳起來大聲喝好。

此刻聽周圍一干人等評論,齊萱耗盡自己十幾年的涵養功夫,好險沒有把那聲放屁大罵出口。

周邊她們這些刺挑得也不能無理,然而卻是以小遮大。

這個男青衣,他成功回溯了一段人生,使那個虛幻的女人活生生現於人間。

這就夠了。那些旁的技巧瑕疵,都是瑕不掩瑜。

藝近道時,往往很多所謂的所謂細節,都是累贅。

藝術……

齊萱憤憤不平地暗地同猴子嘀咕時,暗自說加個大團圓是毀了此劇。

一旁忽有人喊:「娘子!娘子!」

原來有人倒了。

倒的不是旁人,正是齊芷。

齊芷跌坐地上,低垂頭,面色蒼白虛弱,帷帽都落到了一旁。

婢仆去扶她,老祖宗也過來了,問情況。

齊芷被扶起來,只說是自己竟聽得有些乏了,一時恍神不察跌倒。老祖宗便叫侍女扶他回房休息片刻。

又囑咐齊萱姊妹相陪些許。齊萱自然無話。

她也是有些擔心齊芷。

回房的路上,齊芷好了一些,就不叫婢女扶了,侍女們剛離遠了一些,她就聽見自十歲以後就有些疏離的妹妹,有些憂慮的看她:「阿姊,你……」

再冷淡疏離也是親姊妹。

一向那樣的漠然而威嚴的齊芷,竟然有那樣的狂熱的眼神?

齊芷被扶走,那個男青衣退下的時候,恰好背向而過,那一剎那,齊萱覺得她是不是看花眼了。

看錯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