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柳三郎眉頭緊皺,死死抿著嘴。

「柳郎,你說,你是為天下女兒家,才寫的這一出女狀元,權當發泄天下女兒淚。」

「你說,你要改了這天真浪盪的性子,要去做官。做官後,絕不辜負女子,要為婦女伸冤,就是我家這樣的大家族,也再休想草菅人命,無聲無息害了多少女兒性命。」

齊芷夢游一般喃喃:「我是相信了的。我相信你做得到。可是,柳郎,後來你被家族驅逐,做了庶民。再後來,你家就舉家入獄。你因早被家族除名,獨在外頭得以幸免。」

她的聲音更輕了:「最後,我聽說,你投身優伶子弟了。\\\\\\\\\\\\\\\\\\\\\\\\\\\\\\\」

一入優伶賤籍,再不得為官。

我教妹妹規矩。我告訴自己要規矩。可是我始終記得,有一個說要為我們伸冤的人。

柳郎,昔年別你時,我天真年幼。

再見你時,你懷揣著我少年時的夢想,卻碾落成泥。

柳三郎聽了,他張開嘴,想說些什么,最後,也只是沉默許久,艱澀地開口:「……是我對不起你。你,你都忘了吧。」

齊芷猛地退了幾步,扶著桌子發愣。

許久,她游絲一般說:「你對不起我什么?是命對不起你,是命對不起我。我的心已經快死了,你一來,我心里就又記起那些不規矩的東西了。但是記起來了,又怎么樣呢?」

她靜靜說:「不忘又如何呢?命運辜負了你,你也辜負了我。你辜負了我少年時唯一做過的夢。」

那個信誓旦旦說著要為女子伸冤的高才少年,都被命運,作弄成了如今模樣。

我一個十九未曾嫁的少福的閨中人,又能如何?

柳三郎垂著頭,許久不說話。

正要說話,忽然聽見房門外有人壓低聲音喊起來:「娘子,『先生』,該走啦!有人!」

然後就是齊萱在喊:「阿姊,阿姊,走!」

齊芷最後看了一眼柳三郎,淚眼模糊中,他依舊垂著頭。

柳郎,我的夢終於死了。在我心里,你也死了。

只是,在齊芷跨出門的剎那,這個已經年紀二十多歲的柳三郎,竟然突然大哭起來。哭得如此傷心。那哭法,簡直不像是個成年人。反反復復說著對不起。

齊芷以為他是對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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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就在壽誕結束的時候,戲班子走的那一天,齊芷他們也在收拾行李,准備過個兩天,就啟程回京。

這時候,猴子突然給齊萱拿來了一個玉吊墜和一張紙。

齊萱猶豫許久,還是決定拿給齊芷。

齊芷看到那張紙和山羊銜月的玉吊墜,忽然手一抖,那張紙飄然落地。

柳三郎說,那年從巷子里走出來的不是他,那年十六歲的也不是他,是他的胞妹柳玉煙。

這個玉吊墜,是柳玉煙的隨身心愛之物。

廝人已逝。這個玉吊墜,還是留給胞妹生前曾經的摯友。

柳玉煙曾說過,她有個摯友,只有十六歲那年見過一次。

靠在床上的柳玉煙,撐著病骨,曾對床邊大哭的兄長,說:「她當恨我。我答應過的,其實我一樣都做不到。阿兄,你要記得替我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