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也是,可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看來為今之計只能等待梁笑然蘇醒。

我倆就這樣坐著,彼此並不言語,直到優洛安頓好琪雅趕過來。小k看見優洛似乎有些不自然,其實不難猜測,小k對梁歆怡的感情連她自己也無法理清和控制,身為自己現任女友的優洛當然有資格詬病。

可是優洛並沒有對她投入太多的關注,而是把心思全放在了梁笑然身上。

優洛小心翼翼地給梁笑然換了紗布,和調節腰部支架。這些我都幫不上忙。不由得慚愧。

等一切收拾妥當,優洛才坐下來,怔怔望著梁笑然出神。

小k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才抬起頭沖她笑了笑,於是又恢復了剛才那種表情。

而實際上,三個人里,我和梁笑然的關系應該最近。可我只一門心思追問和關心著梁歆怡的下落,卻對此刻床上這個被打斷肋骨的人,投入了過分少的關懷。想至此,我突然覺得一陣恐慌。因為相比較而言,梁歆怡對我的計劃是至關重要的。難道利益世界里,我已被同化?

再看梁笑然,這個昔日對我情深意重的人,幫助過我,給過我無盡溫暖的人,此時此刻昏迷在病床上,我卻逃了照顧之責……我甚至覺得有點沮喪。這場利益的角逐,似乎讓我迷失了太多東西。雖不是為自己,卻無法停下來。無論多累,都要堅持跑完它。跑得久了,連前方那點亮光都朦朧不清了罷。

我們三個人守著梁笑然,直到黃昏。

在我心里,梁笑然給我的感覺就是黃昏。那種斜陽尚帶微暖,神秘又朦朧的感覺。說來也奇怪,就在落日余暉灑進我們的窗子,定格在梁笑然臉上的時候,我看見她睫毛動了動。

很快地,她睜開了眼。

我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激動之下握住了她的手——「你醒了么?」

梁笑然看清是我,眼睛倏然睜大,「彤……我……在醫院么?」

看來是真的醒了,我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另外兩人也湊到她身邊。

我忙問她哪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等,她搖搖頭,忙抓住我說:「我姐被人帶走了,我追蹤到半途,被發現了。」

「他們打了你?」我問。

梁笑然搖頭:「是我開車不小心摔的……」她大概敘述了當時的情形。原來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嚴重。梁歆怡電話里告訴她去和朋友喝茶,卻被梁笑然目睹她上了一輛黑色不知名的車。她追過去,被車上的人發現,雙方展開了公路飆車追逐戰。一方想擺脫梁笑然,而梁笑然則因對方的反應搞得急火攻心。結果梁笑然被甩在一條岔路上,強行拐彎的時候被後面的卡車撞到,車子沖到一個斜坡,直摔了下去……

「這么說,你也不知道姐去哪了?」小k屏住呼吸道。

「不知道。不過我記得牌照。」梁笑然說。

「看來要報警了。」優洛道。

「不,再等等。」從梁歆怡的反應來看,她應該認識這個人。而且如果是強迫性質的綁架,不會到現在也沒有綁匪的消息。會不會是鄭部長呢?如果說這些人不是有意讓梁笑然受傷,那么鄭部長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小k在關鍵時刻總是很難理智,聽我這么說,急了:「等什么等!現在都什么時候了!我姐被什么人帶走還是未知,如果只是朋友喝茶,會想甩掉笑然么!」

優洛也附和道:「難道梁姐也不想她追去么?」她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了我,當時梁歆怡也在車里,她為什么不制止這場公路追逐呢?除非……她也不想梁笑然跟去,進而發現什么?

事情越來越匪夷所思。我靜下心想,如果梁歆怡不想梁笑然知道內情,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其實就是去鄭部長那里?而所作的事情,是不足為人道之的?

這個想法一經產生,就帶著完整邏輯性和我不願接受的可能性占據了我的思維。心也不自覺地沉下去……還沒等我的心情平靜,正在講電話的優洛突然叫了一聲:「什么?你說清楚……」

我們一齊向她看去,只見她的眉頭越皺越深,嘴角抿起來,看起來很憂慮的樣子。等她講完電話,小k馬上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優洛看向我:「siren說翁子揚找她了解你的情況。他說子衿把她個人的資產全部轉到你的名下……」

我聽了心中一驚,心想子衿這時候轉移資產,莫非是……

小k:「先別管這個,趕快找到我姐吧。我眼皮直跳。」

梁笑然虛弱地說:「我把牌照給警局,讓熟人私下查查,先不立案。」

我點點頭,說:「可以。」

優洛這時候向我使眼色,我借口出去上廁所,她跟過來:「怎么我覺得今天的事都這么怪呢?」

我點上一根煙,吸了口,說:「因為……快到最後時刻了吧……」

優洛臉色凝重:「你可得挺住,你可是答應我這事兒完了就去做手術的。」

我輕輕一笑,說:「放心,做完該做的事兒,我了無牽掛了,就上手術台。」

優洛絲毫沒有放松的表情:「彤彤,人的心就那么點兒大,你別裝了太多事,它會承受不了的。」

「你怎么會這么說?」我吐出一口煙霧,疑惑地問。

「看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擔心你的心臟負荷不了。」

我搖搖頭:「你把人的心想得太脆弱了。」

「我是醫生,知道心理和身體的微妙關系。」優洛不服氣道。

「人還是由意念支配的。我有充足的意念讓自己挺過去。放心吧。」遙望著遠方,心里卻另有計較。子衿,終於開始行動了么?你把資產轉移到我的戶頭,說明對我的信任。可我卻在計劃著如何更遠的推開你。

說到底,我不是個心靈強大的人。在孤骰一擲的時候,我會彷徨,會迷茫,會不知所措,也會懊悔,想逃走……把自己逼到絕境,留給你一方凈土是我所甘願的,但我更想與你一齊看日落,迎秋冬啊。這樣脆弱的時候,請不要對我闡釋愛意,注入暖意,這只會讓我更加矛盾和糾結,讓我更加痛苦,你知道么?

我低下頭,各種情緒反反復復地痴纏,腦子里強迫想些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一會兒是梁歆怡蕭索的背影,一會兒子衿絕美堅定的側面。與之截然不同的是,李總,虞副局長,鄭部長,孟傾凡這些人的存在,攪得我心神不寧,仿佛這些人代表了黑暗,陰暗,以及讓我不安的因素,他們如同洪水猛獸,我需硬著頭皮與之周旋,想想就覺得一陣陣窒息。

梁笑然把車牌報給警局,那邊很快有了回復。車主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

「確定是個人,不是公司或者某種組織?」我問。

梁笑然點頭,「我讓他們繼續追查這個人的背景,希望能有所收獲。」此時梁笑然已經做了全身檢查,被醫生宣布已無大礙。

小k回去等梁歆怡的消息,優洛被我遣去叫琪雅來醫院照顧梁笑然。

我站在病房白熾燈下,梁笑然無意瞥過我,眼神一悠,又定格回我身上——露出驚疑的目光:「彤彤,你臉色怎么這么白?」

我見她不像說笑的,就轉身去看病房里的鏡子。這一看果然如她所說,那人像凝了層冰雪,那人的眼瞳黑灼灼的,那人,就是我?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子衿看見現在的自己。然後,才想到自己的病原來還有增白效果。

下面的事情就是我苦口婆心勸梁笑然不要沖動,靜待梁歆怡的消息。畢竟現在什么線索也沒有,不可能短時間內找到她。她很有可能是真的有事,也許明天就回來了。

梁笑然性子本來就悶,被我一通好說歹說依然沒有表態的意思。我是怕她裹著紗布去外面被當成是木乃伊,不敢離開寸步。

神奇的是,優洛說的話她倒是聽進去了。連琪雅也由驚恐不安變得安靜下來。

後來我倆出來,我問優洛她倆是什么時候增進感情的?

優洛看著我,苦澀一笑:「是同病相憐吧。」我一時還沒反應出來是什么意思,直到想起兩人都有戀姐情結,便恍然悟了。這么說,梁笑然果真是戀著梁歆怡的。沒有血緣之源的表親優洛和siren固然還忌憚倫理輿論,何況是同為梁姓的兩姐妹了。

一路上優洛無話,仿佛被梁笑然的情緒感染,也想起和siren的往事來。而我此時的心情一時難表,過多的心理負擔已經令我透不過氣來。就在這深邃的夜里,我和優洛如同被心靈放歸的行者,思緒凌亂在單行道上。

這個靜逸的夜晚,仿佛宣告了一個句點。生活的奇跡在於,它總能給你新的磨難和感受。只要你不退縮,就必須接受它的挑戰。

第二天,子衿在凌晨六點半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讓我給一個陌生賬戶匯200萬人民幣。沒等我開口就掛了,再打又是關機。

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子衿的全部家究竟有多少資產,我也並不清楚子衿為何要把資產轉移到我的名下。

無獨有偶的是,梁歆怡早在昨天晚上18時左右也轉了賬,數額為500萬。當梁笑然告訴我這個消息之後,我預感到這兩個人,兩件事一定有所關聯。只是子衿的電話在這之後就一直關機。更奇怪的是,去公司找她,她的員工說她昨天就沒來公司了。

梁笑然在正當午給我來了電話:「來我這兒,有進展!」

等我到了她的病房,優洛和小k已經在了,琪雅被派去買飯。

「那個車主查到了,是一家公司的保安。車是前幾天才過戶到他手里的。」梁笑然見我進來,一口氣說完。我馬上問:「什么公司查到了么?」

梁笑然報了一個公司名,乍聽之下我覺得有些耳熟,腦子里篩了一遍平常接觸的公司名,貌似沒有。但當我在回憶的時候,這名字卻讓我有了不好的預感,越想越心慌。

這時小k說:「這公司名耳熟。好像聽我姐說過。」

「我也聽說過……」我還在思索著,募地靈光一現,我想到了!是子衿查出來的李總暗箱操作的那家公司,神秘的,連工商資料也沒有——「是他?」我脫口而出。幾個人看向我,等待我說出答案……

「看來,她們倆都是被李總請去喝茶了。」我盡量保持平靜的語調說。

「李總?」、「李德凱!」小k和梁笑然驚叫道。

「你是說,他把梁歆怡和子衿綁架了?」優洛一臉震驚。我搖搖頭:「應該只是去談話,可能,他是想破釜沉舟。」不難想象,李總如果真的被逼得走投無路,手里又有兩個人受賄的證據,恐怕不趁機要挾點錢是不可能的。只是,難道兩位御姐就沒有他的把柄么?再一琢磨,看來李總是狗急跳牆,真的打算魚死網破。被查出來是死,不如拉兩個墊背。面對這種人,是不能講道理,講利益的了。

當我把我的猜測和在場的人說了之後,梁笑然一張臉憋成了紅色:「竟然有這種人……」

小k才不管這些有聽沒有懂的爭斗,急道:「那我姐和子衿是不是被他扣留了?我們要不要去找啊!」

優洛音顫:「子衿也被扣了?」

我想的是,這幾百萬對於兩位企業帝國的首腦簡直是九牛一毛。何況如果是受人脅迫,不會還從容不迫地叫我們匯錢。但子衿因為這事兒犯不上把錢轉到我這里來吧?還有說不通的是,梁歆怡去和李總談判,為什么要甩掉梁笑然?

我還沒有理清頭緒,梁笑然關心則亂,打算讓警局去捉人,被我制止了。我說她們那里的情形還不清楚,這樣貿然行動可能會置她倆於不利。最後四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直到琪雅買了外賣回來,我們也沒商議出結果。

我的直覺一向很准,我覺得她倆肯定沒事;第二我認為她倆被要挾的可能性很大,就是李總握有她倆的把柄。他是在做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准備。

我們之中最心神不寧的人是梁笑然,也許親臨了梁歆怡上車那一幕,並且自己還因此出了車禍,總覺得對方是要害她姐。此時顯在臉上,特別的焦躁不安。

「一旦知道我姐和子衿沒事,我就要抓她!」梁笑然惡狠狠地說。

我當時沒當回事,權當她是說來解氣的。所以說不共同經歷些事兒,你再熟的朋友的性格你也無法了解透徹。例如梁笑然。我和她認識已一年有余,在這一年間,她以溫暖人心的姿態令我數次動容,雖然在打架問題上與她有過分歧,但在關鍵時刻特別能靠得住,也特別夠義氣。可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在得知子衿梁歆怡沒事之後,馬上派人動了李總,讓局面更加混亂不堪。後來我總結,梁笑然是含著金湯勺長大的,養成了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你若犯我,我必報復的性格。這點在替優洛報仇,打了小k以前男友上就有體現。

我們幾個吃完飯,我試著又撥了子衿的電話。竟然通了。過了一會兒子衿的聲音傳過來,我別提多激動:「你在哪兒那?」

子衿那邊亂糟糟的,抽空才和我說:「在忙我哥的婚禮,怎么了,錢匯了么?」

這個答案太讓我始料不及,一時思維僵住,半天才回道:「你說,你這兩天都在忙你哥結婚的事兒?」

「是啊,後天你和我一起去酒店。別忘了。我給你發了請柬,今天會到。」子衿說完又不知在和誰囑咐什么去了。

我忙問:「你那200萬是匯給誰的?」

她半天沒回應,我又追加了一句:「是李總么?他要挾你了?」

直到這時子衿才接口:「是。要挾算不上。就算是封口費吧。200萬又不多,他撤出,迅達就是這次招標的贏家。」

是我想得太復雜還是子衿避重就輕了呢?李總拿到錢就真的沒事了?

「那你這兩天為什么都不開手機?」

「哦,沒帶充電器,今天讓秘書送來的。」子衿語氣平淡地說。她不知道她沒充電的背後,我們猜測了多少種可能性。

這時梁笑然示意我把電話給她——「子衿,你見到我姐了么?對,昨天……嗯,今天和你差不多時間……對、對……你事前就跟他談了?哦,好的。」梁笑然掛了電話,說:「子衿說她去忙了。」

「這么說,子衿和她不是一起的么?」小k問道。

梁笑然搖頭:「子衿不知道。」

小k精致的臉上瞬間氣急敗壞:「我都說了趕緊去找,現在還聯系不到會不會有什么事?」優洛攬過她肩勸慰道:「好了,上午既然打過電話就說明她沒事。」

小k並不這么認為:「就算不是在李總那兒,昨天她沒去給伯母上墳也太不正常了。」

優洛不知道其中內情,我是知道的。如果梁歆怡昨天只是被李總叫過去談判,那么應該早就回來才是。不會連給她母親拜祭這么重要的事情也會耽誤。

梁笑然開始發動警局的力量調查梁歆怡的下落,在不構成失蹤天數的情況下,她能往外調警力,讓我不禁感慨後台力量大。她說要不是怕她爸(梁父)知道,她還可以調動萬星機動能力超群的保安系統。

我相信在坐人的神經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正應了那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子衿是手機沒充電,那么梁歆怡呢?會不會又是一場虛驚?

今天正好是周六,優洛不用上班,梁笑然向學校請了病假,小k可是無休日的大忙人,為了梁歆怡她連通告也推了,據說還為此賠了不少錢。這么多人為一個人的下落著急,達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看來梁歆怡也並不像她呈現的那般孤獨吧。

下午二時,梁歆怡終於有了消息。

「出入境有她的離境記錄。是昨天晚上21時從首都機場t3航站樓出發飛往法國,在飛機上,所以無法聯系。」梁笑然接著說:「她的匯款賬號也查到了,和彤彤匯去的那個賬號相同。」

「我知道了,她是在昨天去和李總談後,匯了款,然後去了機場飛往法國。」這樣一來,所有事情就都對號入座了。

知道梁歆怡沒有事,我們都松了一口氣。雖然小k還是在計較她姐的怪異之舉,私下跟我說:「鄭部長在法國也有酒廠。」我忙「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讓梁笑然聽到。

事情水落石出,我們就起身告辭了。但我萬萬沒想到梁笑然會叫人把李總抓了起來!當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在夜涼如水的後半夜聽見梁笑然在電話里說:「放心,我有辦法讓他閉嘴,不會說出我姐和子衿的事情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耐心看,不久之後就是半島灣終結篇了。之後就是兩位主角的感情戲了。沒辦法,情節推動人物嘛。

「你……」我差點脫口而出:梁笑然你就那么愛記仇么?

也許她並不是局內人的緣故,在她的概念里,你給我一拳,我就要還你一腳。商場如戰場,甚至還分不出黑白好壞。你給他那腳,他也許正勾著你的手臂,摔倒的又豈止是他自己。利益就是「好處「,里面有你的未雨綢繆,就會有現時的牽扯不清。

她也不想想,如果可以讓他輕易閉嘴,兩位叱吒商壇的御姐會甘願掏錢了事么?恐怕還要惹出其他事來。我的預感向來很准,深夜這通電話讓我沒來由地感覺不佳。總覺得會掀起什么波瀾似的。

好巧不巧的,直覺應驗了。

第二天,因為公司里的事情都做好了交接與打點。我樂得在家上網。尤其是接到子衿發來的翁子揚的結婚請柬,還和優洛在msn上調侃了一番新娘子。

這時門鈴響。我習慣等大人們去開門,見沒動靜,才想起來我媽去找姐妹打牌,我爸去通州裝修房子,家里就我一個人。

開了門——心臟漏跳半拍,是子衿!

只見子衿穿了件簡單的t恤,有當年跳街舞的范兒。可惜臉色卻不清爽。她站在門口問我爸媽干什么去了,然後進門換鞋,盯著我正色道:「你知道李德凱被抓進警局的事了么?」

我「哦」了一聲就沒了後話,因為實在不知道接下來怎么說。

她目光銳利,絲毫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你有沒有勸過梁笑然?」

我當然說有,但是子衿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我疑慮,難道發生什么事了?

「她太莽撞了!」子衿生氣了。

「今天我得到消息,李德凱已經向市紀委寫自首書了。」我驚呆了,越級自首?!

「這樣做的後果,市局都插不了手。我看很有可能是梁笑然讓人動了私刑。」子衿道。

我現在最擔心他會不會把子衿和梁歆怡出賣。「他收了你們的錢,不會再說什么了吧?」

子衿薄唇輕抿,說:「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什么?」

見我搖頭,她接著道:「他向市紀委自首是虛晃一招,他的事自有pnn和他公司會處理,又如何會捅去紀委那里?我看他是要舉報。我前幾天和他談過,猜測他掌握了很多鄭部長的事情。」

「你是說,他是去舉報鄭部長的?」

「對。鄭部長如果被調查,半島灣必然擱淺。」子衿沉吟道。

我馬上在腦子里把整件事過了一遍,抓住一個重點問:「你說他寫了舉報書,也就是還沒跟紀委通上氣?」

子衿露出贊賞的眼神,點頭道:「是。但已經不是警局能控制的了,他好像把那封信給了外面的人。」

「看來還有轉圜。」我松了口氣。

「但梁歆怡不會好過。如果是梁歆怡不經意泄露的。你想鄭部長會輕饒了梁歆怡么?」

可現在梁歆怡已經在法國了。我不禁奇怪,梁歆怡為什么這個時候去法國?

子衿坐在客廳沙發上,緩緩呼出一口氣:「如果鄭部長出事,半島灣項目就要被調查。我們的心血就白費了。」眼神格外的憂郁。

我想勸她不要悲觀,可心里卻有了更加難以紓解的情緒。

「子衿……迅達對你,真的這么重要么?」我蹲在她面前,深深地凝視她。

子衿抬眸向我,清麗的面容滑過一絲詫異,擔憂地:「彤,你的臉色很不好。」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臉,我抑制住自己不去汲取她指尖的溫暖,即使想得心疼……終於還是站起來,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下了車子就是空調房,沒有機會風吹日曬。」

她也站起來鄭重地:「你不要瞞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哪有……對了,你哥的婚禮……」本想轉移話題,卻發現沒什么話題可說。子衿寵溺一笑:「你是不是不想去參加?」

我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怔怔「嗯」了一聲。

「我知道你和他有隔閡……」我想,她指的是我和翁子揚有過「交易」,只是後來我去了美國,壓根也沒理他那茬兒。「彤,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拉住我的雙手,一雙纏綿的眼,眼中飽含深情,就象一幅畫,讓我歡喜。相握的手,又是如此真實,溫暖於心。

「他還說你是一個可親可愛至情至性的人。」子衿凝眸展笑:「其實他外表看起來嚴厲,內心挺小孩兒脾氣的,你倆不見得相處不好。」

沒想到他對我的評價是我這樣的,我心中好笑。回憶起每次和他見面,他無不是指著我鼻梁罵,或者恨不得我滾的越遠越好。

好不容易抽離出自己想與她痴綿下去的心,給她倒了杯飲料,說:「那到時候你怎么介紹我呢?」

子衿毫不猶豫地答:「我的愛人。」

我的手哆嗦了下,下意識又問了句:「什么?」

子衿抬起眸子,疑惑地問:「愛人啊,有什么不妥么?」

「沒……」心蔓延婉轉著「愛人」兩個字,在飛漲。

「那我明天來接你,嗯?」子衿等待我最後的答復。

說心里話,我剛才也不是像她想的,猶豫去不去翁子揚的婚禮。對我來說,翁子揚再如何飛揚跋扈,也是子衿的哥哥,並沒有大仇大怨,逢此喜事,沒有不祝好的理兒。

我點點頭,說:「好。」子衿很滿意的樣子,那雙晶亮的眼睛盯著自己,雙臂微微使力把我往她懷里帶去……

「子衿,我們……」層層包好的心總是在見到她後土崩瓦解,又在她走之後慢慢體會一寸曲折幽腸。總是這樣……「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我餓了。」我幾乎是提著氣說的。

子衿的眼神黯淡下來,最終歸於靜默。她放開我,說:「嗯,我們去吃東西。」

出去吃飯的時候,我想,就算我死了又如何呢?以她心靈的強大,還怕走不出我的陰霾么?我何必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著這個愛我的人……但一想到,不久之後她就要目睹我無法挽救的病體,隨著時間慢慢凋零。本是黑如墨玉的長發,象一掛松散著垂下來的枯黃的葦蔓,遮去了她無暇的臉,和快樂。每想起這個畫面,我的這個想法又像蝸牛的觸角一樣滑溜溜地縮回去了。

我依然是個怯懦地、連讓愛人目睹自己步入死亡,都無法面對的人。

也許,死亡就是以這樣的方式讓我凄惶恐懼的。

子衿吃完飯就去了公司,成堆的決策等待她簽署。她的偷得一日閑據說造成了迅達的半癱瘓。那些對她不敬的人也該想想,這位勤勞的有才干的領導者對他們、對迅達來說是多么的重要了。

回到家,我媽也正好剛進門。看見我的臉也好一頓評說。最後得出結論是當資本家當的,遠沒有當小老百姓的時候健康了。我瞠目結舌,打諢道:「我一個私營企業者和資本家剝削勞動人民差距還很巨大,這個帽子我可戴不起。

「你那個美女老板是不是戴的起了?」我媽眼睛賊兮兮的,盯著我瞧。

我說好端端的提她干嘛?我媽沒說話,哼著歌背著手走了。

靜謐的午後時光一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驚濤駭浪。梁笑然打電話過來說:「現在事情很棘手,那個姓李的在外面留了封信並附有證據,揚言要讓地產界正本清源。」

這回你知道有仇必報也要分時候了吧。可說這些又有什么用。這次不僅關系到子衿梁歆怡的安危,還有鄭部長的。我相信李總一定通過一些特別的手段從梁歆怡那得知了鄭部長的秘密,可現在梁歆怡遠在法國……

「你說,李總為什么不直接讓他朋友把信給紀委,而只是在叫囂呢?」我問。

梁笑然說:「我看,根本沒什么證據,是他虛張聲勢。」

我心想,這么想未免不可,但一旦不是真的怎么辦?我倒覺得還有一種可能……只不過要去驗證一番了。

「讓我見他一面。」我說。

通過梁笑然的關系,我得以在警局見到了李總。

他開始沒看見我,還在喋喋不休地嚷著:「過了24小時你們必須放人!你們這樣做是非法拘禁!我告你們去!」曾經一絲不苟的發型也已凌亂,而眼鏡的鏡片還碎了一只。

「彤……彤彤?」乍看見我,還有絲羞澀地難堪,這種表情轉瞬即逝,隨之就變得生硬起來。

「你怎么來了。」

「李總,我來看看你。」

他眼神直視前方,還是不自然地說:「看我有什么用。」

「李總,我想問問,你真的有證據么?」我直截了當地說。就是不知道這個證據,是不是子衿猜測的,關於鄭部長的證據。

「哼。你不用再問了。答案馬上就會見分曉。」他氣鼓鼓地說。

我見他態度不留余地,就轉手掏出瓶酒。「李總,我知道你好這口。知道你深陷囫圇,特意從酒窖里給你讓出來的。」為了這瓶酒我可是砸了血本,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他偷瞄了眼旁邊的過往警察,沒有注意我們這邊的,他才放心留意我手里這瓶酒。見他不自禁驚詫的神情,就知道我這寶算是壓對了。

我進一步說:「我帶了開瓶器。今天咱倆就把它干了。」

李總慌道:「不好不好,他們這幫孫子可不是個東西!我在里面被他們嚴刑逼供啊!」說著深嘆了一口氣。

我暗想,其實李總也是個倒霉人。行業潛規則而已,兩位御姐都無所謂的一場金錢交易,誰知卻惹到了梁笑然這個小霸王。白白受了這場牢獄之災,還突生了許多事端。不過,我正好可以通過這次機會掃除後顧之憂。

到現在,我基本確定李總也是個吃不得苦的,見好就收對雙方都有利。

等我倆你一杯,我一杯的把這瓶好酒喝下肚,李總終於說了心里話:「……我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當然知道鄭部長和pnn的關系。我有份文件是偷著掃描的,證明鄭部長征地是非法的。但沒人敢碰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裝作不經意地問。

他仔細看我,嘆了口氣說:「你是我喜歡的女人,尤其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還來看我,不管目的是什么吧,也不枉我喜歡你一場。但我不方便告訴你。那個人說,半島灣不管最後花落誰家,最後的贏家都是鄭部長。」

我點點頭:「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他哀嘆道:「我借殼奪標這事正在被調查,看來是難逃一劫。不如為百姓做個好事,把鄭部長這個大毒瘤鏟出來見見光。」

我看時候差不多,就把最後一杯敬給他:「這杯我敬你。」

他搖頭一笑,仰脖把酒喝凈。我是拜托梁笑然那個警察叔叔給我們安排了一個清靜的場所,就在警所最角落的一個房間。屋內一條長案,兩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酒已喝干。

我見他面色潮紅,才略略放心。這酒果然後勁強勁,名不虛傳。

「你知道我和翁總是朋友。她可都給過你封口費,一旦你捅出來鄭部,她的事也很難自保吧?」

「唉……」他深深嘆了口氣,「我都自身難保,還哪保得了她!」

我聽了鄙夷至深。心想,他至少沒有擔當。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把信給紀委?」

聽我這么一說,他神色稍許尷尬地說:「我怕……我怕現在遞出去,他們對我不利。這里面可黑著那!」

我微微一笑,拿過手杯轉了轉,抬眼道:「我看你是另有打算吧。鄭部長這些年都沒人動得了,可見枝葉繁茂,根基頗深。你是想放話出來,讓那個最不想你出事的人幫你度過這次難關。」

他聽了微微一怔,盯著我好一會兒,才說:「彤、黃彤,在我心里,你可不是會說這些話的人……」

我不動聲色,緩緩說:「我知道,你把我當成純潔的小姑娘。所以我不忍心你被人糊弄。」

他一驚:「此話怎講?」

「你等的那個人,有可能是利用你呢?據我所知,她此時已不在國內……」如果我的推算不錯,那么這一局我穩勝。

果然,李德凱就像我的預演對象,出色地做出我希望他做的反應——驚訝,忿恨,繼而沉思,最後眼珠直愣愣地看著我,「她,出國了?」

「嗯。」我點頭。

他一拍大腿:「媽的!老子上這女人的當了!」讓一個設計工程師出身的李總說出這話,可見他有多懊悔。

「是梁歆怡告訴我鄭部長的事,並且把文件掃描件給我看。我趁她不備復印了一份。也是她找我合作想要拿下半島灣,全都是她!」仿佛前塵往事一並勾起,令他越想越激動,恨不得闖出去找梁歆怡算賬。

「我告訴你小黃,事情敗露後,她給了我一筆錢,安排我出逃國外。才區區500萬啊!我心里不平衡,這才給你們翁總下了絆,但我也沒敢多要。你把這事和翁總說,這都是姓梁的逼我的!」

我心中暗笑。又勸說了他一陣,直到他平靜下來,我才說:「利弊已經和你說了,也證實了你是被她利用。現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和她魚死網破!」李德凱出離憤怒地說。一雙眼瞪出了血絲。

是他被耍弄而傷了自尊,還是他喝多之後就是這樣?那個還算斯文的,設計師出身,令我尊敬的李總仿佛被暴戾恣睢的惡鬼附身,讓我渾身不舒服。

「我有她和我勾結的證據。我還有……還有她和鄭部長說話的錄音。我不好過,也不會讓她好過!」

我等他停歇了躁意,把最後的議題甩給他:「如果給你一筆錢,讓你出國去,永遠不要回來。這里所有的事情都不再和你有關。你願意么?」他沒有選擇,魚死網破對他毫無意義,pnn調查他,鄭部長今後也不會讓他好過,他的前途等於是毀定了。

等待他說「願意」兩個字,比我預期的稍稍晚了幾分鍾。

一個男人,寧願馳騁疆場,揮灑著自己的汗水做出一番事業。慘淡落幕,黯然出局,該是如何的不甘?也許我永遠不會明白。我只明白,上天對我實在公平。我的計劃因為這次契機又向前推進了一步。如果他此時不是人在弦上,單憑pnn內部調查這一項,又要讓我浪費多少口舌,才能勸他撤出?

只是這樣一來,我連給我媽的遺產也沒有了。最後,我以子衿的名義,一次性給他開了一張2000萬的支票,我的全部財產。

出了警局,看著明晃晃的大太陽,我深吸了一口氣……還有最後一件事,子衿,我能為你做的,就差這最後一件事了。

對著太陽,我露出了久違的真心的笑臉。

梁笑然怎么也想不通,我去了一趟警局,李總就老實了。24小時解禁之後,他便乘著小車回家料理,五天後買了一張機票開啟了他的新旅程。這是後話。

從警局歸來第二天,我去參加了翁子揚的婚禮。

一場讓我目瞪口呆的極奢華婚禮。

新娘家據說是京城名流,富豪之家。新娘子被我和優洛調侃為「如花」,長得實在不怎樣。聽子衿話里話外的語氣,好像是家族聯姻,不是自由戀愛。我不知道瀟灑出眾,放浪形骸的大爺式人物翁子揚怎么會把自己搞成小白臉式的婚姻悲劇。這也許是富二代闊少的必經之路吧,有得必有失嘛。我家子衿凈身出戶,就可以隨便跟女人談戀愛。

要說這場婚禮多奢華,請看如下數據:

新娘頭上戴的皇冠上的鑽石共重二十卡,估價約150萬元;鑽石項鏈吊墜重約五卡,估價約200萬元,整條就難以預估了(請各位發揮想象,我是不敢想)。全身行頭少說1000萬。某國家級大劇院設宴,場內幾千朵紅玫瑰作布置,排場十足,婚禮婚宴的場地租金我暫時估不出來,子衿說300萬是有的;傳言新郎給新娘家的禮金就差點上億(聽後我很想吐血!)

婚宴上我碰見楊岳,她是來客串當禮賓小姐的,悄悄對我說,xx員工的喜慶紅包聽說就包了500萬。

聽完這些,再轉頭看看我身邊的子衿……心里難免為之不平,只因為愛的人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乘龍快婿,就要有這些天壤之分,大富之家又怎樣,更加薄情而已!

子衿忙得團團轉,但也井井有條。我覺得子衿是天生的組織領導者,多繁雜的事,她也能處理得很出色,每個找她的人無不是慌亂不堪而來,面露心安而去。這份沉著冷靜,我估計還要修煉個十幾年。

子衿基本沒時間理我,我只好找些過去xx的同事閑侃。這樣做之後,才發覺自己外貌和氣質真的變化甚大。幾乎所有過去認識我,現在看見我的人都睜大雙眼說:「啊?黃彤?變樣兒了啊,認不出來了!」

這樣幾次之後,我也懶得去解釋我這些年去哪「修行」了才會讓自身產生這么大的質的飛躍。難道我原來在眾人眼中很青澀無知么?哼!

我由開始的見到熟人就貼上去,變成見到熟臉就躲。直到子衿忙到告一段落,才拉了我去「富麗堂皇」方可形容的洗手間。

一個位就這么寬敞啊,我正待要欣賞地上瓷磚,誰知子衿奪門而入,並且背手把門鎖起來……

「你……」我本想問你為啥跟我用一個位?最後卻說成:「……想干什么?」

子衿噗嗤一笑:「你說我想干什么啊?」

我無語,看她蓄勢待發的樣子,難道是?我就差捂住自己,心想這位姐姐今天是怎么了?不會想要在這種地方……

子衿斜了我一眼,笑得唇粉晶晶的,好想咬一口。

「我帶子好像松了,你幫我系一下。」說完轉身給我看。

這是個巨大的考驗,身為**年紀的我來說,面對如此誘惑還能保持正常心跳是有些難度的。我忐忑地把手伸過去……心想,在我沒死之前,她就是我女朋友。我又不是和她翻雲覆雨,只是肌膚相親一下下。

只是女人的身體,那就是罌粟啊。何況連唇角眉間都那么精致和誘人的子衿了,她可是以冰肌玉骨著稱的啊。

思維並沒有讓手上的動作變慢,很快便滑進衣服里,碰觸到那身段婀娜,浮雲舒展的身體,心口發燙,身上直發熱……不行,不能前功盡棄!一個狠心,還是快速把搭扣扣上!並且快速撤離!

誰知這時子衿回轉過身,身體貼上我,冰清玉潔,細膩似雪手臂纏上我的。

「寶貝,你那么羞澀干嘛?為什么總是躲避我的觸碰呢?」子衿柔聲說,把我摟在懷里。

我直覺整個人戰栗了一下,原來與她的肌膚相親,還是會讓我如此心旌盪漾。

放松下來,人就變得軟軟的,貼偎在她懷里。仿佛兩具軀體能夠互相融入到彼此身體里一樣。感動得想哭。

最後,兩個人都有些意亂情迷,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恐怕我最後的一點意志也會坍塌吧。我們攜手走出去時,子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說:「對了,今天可能秦玫會來。」

我正在盥洗台洗手,鏡子里鎖骨處,還能隱約看見那朵鮮麗的玫瑰刺青。

「彤,你不會,還介意吧?」子衿雙瞳注視我。

我的嘴向兩旁扯了扯,勉強扯出了一抹不是笑的笑容:「說什么呢,好久沒見rose姐了呢。很想知道她這一年的游歷見聞。」

子衿雖然還是不相信的樣子,卻說:「我就知道咱彤彤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洗好手,她又抱了抱我,輕嚙著我的耳垂:「寶貝,今晚我們住我哥那兒,沒人打攪我們。」

我苦笑。

再回到大廳,忙碌的人依然忙碌。只是這次准新郎翁大爺駕臨,指點河山似的。看見我,眼睛里閃過一個驚雷。

「哎,這是那個小布丁么?不是我眼花吧!」他這一聲夠響亮,子衿停下來走到我身旁挽過我胳膊:「哥,你不許欺負她了啊。」

翁子揚哈哈一笑:「哪敢。她是你的心肝寶貝兒嘛。剛才乍一看見她都不認識了。原來怎么就沒發現呢,長得真水靈……」還沒說完,被子衿挖了一眼,就不敢做聲了。原來是個怕妹的?

「哎,你是不是也得跟著子衿叫我聲哥啊?」他眯著眼睛對我說,仿佛對我的興趣無限擴大了幾倍,一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子衿笑吟吟地在我耳畔問:「叫么?」

唉,這是什么事啊--|||

以目前我和子衿的關系,叫他一聲哥也不為過。子衿在和秦玫那場愛戀之後,就有步驟有計劃的向家人坦誠了自己的性取向。翁父那么愛面子的人,也難免被長期的水滴石穿所打動,最終承認了女兒的「特別」。雖然代價是分不到翁家的一毛錢家產。可也造就了子衿的獨立意識,自力更生的精神。

換言之,作為子衿的現任戀人,在翁家是可以被介紹和認可的,只是我不想。

我不想,是因為我的內心,已不同於之前。如果換做沒有病之前的自己,現在該是如何激動能夠站在子衿身旁,作為她的愛人出場,與她至親之人同列,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平等」相待,甚至是祝福。

如果之前子衿和秦玫霧里看花的關系是我的一個心結,那么我的「不久於世」就是死結。心結有得醫,死結沒得醫。我的運氣向來不好,倒是盡心力聽天意的、為子衿辦的最後的事兒運氣出奇的好,一向信命的我不得不懷疑這是上天在憐憫我,給我的最後恩賜。

所以,我做不到狠心訣別,還做不到杜絕深陷么?

無論是對子衿的感情,還是與她的干系,我都要提醒自己適可而止。自持現在定力不差的我,唯一指望的,就是能堅持到底。

這聲「哥」此時的意義非比尋常,就像個印記,從此就成他家人了似的。我是不想叫的,但又不想子衿難堪。於是在翁子揚炯炯有神的雙眼注視下,我故作羞澀道:「等嫂子在的時候,一起祝福你們白頭偕老。」趁著周圍鬧哄哄的氣氛,把這件事一筆帶過了。

婚宴開始前,我腦子里綳緊了一根弦,密切注意著門口出現的來賓。直到婚禮進行曲響起,秦玫還沒有到。再把目光掃向會場,發現賓朋滿座,滿眼望不到邊際,得有幾百桌吧?大戶人家藤蔓攀附,盤根錯節好不榮耀,就不知真心祝福者幾何了。

這時,遠處有人向我招手,是優洛和siren。子衿確實不虛言,我的座位堂而皇之地安排到了男方親屬一桌。我過去與她們打招呼,好久沒見siren,自從她訂婚之後就有意淡出了我們的圈子。

優洛說:「看你心不在焉的,子衿不在旁邊,不如來我們這吃喝吧。」

我還沒說話,siren插口道:「如今人家身份不同了,成了家屬。自然不能再和咱們坐在一起。」siren無一日不毒舌,虧得我和她是認識多年的朋友,清楚她的脾氣秉性。我笑著說:「我就是怕子衿一會兒讓我敬酒,那桌兒上大多是她家親戚。」

優洛高興地說:「都把你介紹給親戚,說明……說明……」優洛一時難以歸納。

siren說:「是讓你融入她的環境,說明她已充分信任你,把自己全盤交付於你。」我和優洛愣著聽她說完,尤其是我,感嘆她如此清晰細膩地描繪出其中深意,更是對其解釋的內容感到震驚。

難道子衿把自己的資產轉移到我這里,和讓我正式與她的親友會面,都是因為siren說的這些道理?想至此,心中不免又喜又悲,兩種感情交替至劇烈糾纏。喜的是子衿對我的這片心意,確實較之以前更加的厚重深遠;悲的是為時晚矣,我現在的情況好比是找個退路可守,否則極有可能被自己誅心……

與優洛siren繼續說了會兒話,直到婚禮正式開始。司儀請的是一位名主持人,幽默機敏、渾科打趣,現場氣氛飈至最high。大家忙著看節目,我溜回自己桌兒等子衿回來。就當我路過主席(位)時,赫然發現了翁父,還有女方的父母,就是沒有看見翁子揚和子衿的母親。

腦子里一時不知作何感想,回到座位,我旁邊的一個小男孩兒正在哭叫,我對哄小孩兒有一手,就專注於哄孩子。等孩子不哭了,我才發現一桌兒人都在微笑地注視我。子衿就是在這時回來的。

她才落座,就有人向她問起我,子衿還納悶,大家為什么突然對我感興趣?介紹一遍後,發現一桌子人,不是子衿的表姐,就是表哥,子衿原來在家族中排最小。還有些長輩都是翁父那邊的親戚,只有一個是子衿外婆家的人。到這里,我不得不懷疑,子衿與她哥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這個猜測還沒有定論,台上開始奏樂。接下來是走紅地毯,是婚禮的開場□。大家無不引頸觀望,看新郎新娘踏紅毯而來。翁子揚趾高氣昂挽著新媳婦從眾人面前經過,大家的目光也都跟隨著他們。我也不例外。

但也就在這時,他們後面的兩側邊門,左面的門被輕悄悄地打開……也許是我一直注視著門口的動向,所以眼睛很快捕捉了這個意外的插曲。

開門進來的人,一身極為精致華美的套裝禮服,頭發盤起來,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把東方女人的典雅二字演繹得淋漓盡致——不是秦玫是誰。

她的變化不大,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沒有變化既是對她最好的稱贊。

秦玫順著我的目光,也看到了我,略帶絲吃驚地對我微微一笑。我像是得了無盡寵愛似的,回報與她微笑。這個過程讓我很是懊惱,看來磁場這個東西確實是種魔力。

我沒想到她會徑直向我走來,坐位就在子衿身邊……

好吧,今時不比往日。也許是近些日子對子衿有了更深的了解,經歷了許許多多的誤解、和好、再誤解、再和好。在這些誤解和好的過程中,我們對彼此的信任也在穩步遞增。這個過程可能是每對情侶所必經的,但由於我倆的開始比較特殊,是一方為了再續年少時的情緣而闖入了另一方的生活,讓另一方跌入她編制的愛情陷阱,所以雙方的沖突、磨合也尤其得多吧。

所以我不會再像半年、一年前的自己,碰到痛腳就悶頭忍疼。秦玫坐在子衿身旁,坐在這一桌,讓方才令我震驚和感動的siren版解釋顯得有些諷刺。但既然相信子衿,就該知道這樣安排一定有她的用意,即使她清楚我對秦玫的敏感。

當然,不在意是假的。也會猜測些恨不得嘔死自己的可能性。只是這些念頭較之理性的思考顯得沒有根基,站不直、立不住。我能做的,就只是懷著不舒服的心情靜觀其變了。

子衿對秦玫的反應就顯得含蓄內斂多了。打了招呼,給在座各位做了介紹,隨即說了幾句話,便又去別處忙了。

一張桌子很大,再加上台上熱鬧喜慶的音樂和歡歌笑語。基本上鄰近的人說話也難以聽清楚。所以子衿走後,我見她獨坐一處,就坐去子衿的位子想和她搭話,又不知道說些什么,正在躊躇之際,她倒是先和我說:「彤彤,你的變化好大。」別人這么說我不放在心上,一經出自她口,那眼中流露的欣賞和溫柔一時將我的戒備消除,隨之而來的是真心實意的相談見歡。

「你一定奇怪我會坐在這里是不是?」我不知她是如何察覺出我的在意,只聽她說下去:「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和子衿有些親戚關系。」她用長輩對晚輩的神秘表情對我說。我聽了難免吃了一驚,再加上她的表情,便不再掩藏自己很想知道的**:「真的?」

她點頭:「許先生(秦玫對她亡夫的稱呼)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公公,和子衿的母親從小一起長大,關系非常要好,很早就互認做兄妹。說起來,許先生和子衿還是表兄妹關系。」見我難以置信的樣子,她柔柔笑道:「我公公死後,子衿母親對許先生格外照顧,送他出去留學,資財上對他幫助很大。後來許先生回到香港,把公公名下的產業重組,創辦了迅達。」

聽到這件事,不知為何我內心的一個角落似隱約期待或想起了什么,再細一回味,卻沒有抓住。又一轉念,她為什么現在和我說這些?真的只是閑談么?

最後,秦玫說:「子衿的母親對許先生的公司一直很關心,因為,有我公公一輩子凝結的心血在里面。」說完這句,她還是溫柔地瞧著我,並不再說話。好像,該說的,已經全部說完了。

我也全明白了。

短短三句話,揭秘出子衿為何犯險私移那7000萬。在迅達生死存亡之際,子衿母親當然不能坐視不理,而她如果沒有辦法,就只有找子衿想辦法。這也間接解答了子衿何以在這件事上一直不和我說明白,畢竟這是關系到老一輩人的私事……也許,子衿的母親和許先生的父親,不僅是兄妹?

短短三句話,還解讀出我一直難解的疑惑:為何子衿會對迅達那么的拼命。這在一般人眼里看去,實在是很難理解。為了讓迅達真正的起死回生,子衿對半島灣項目簡直是達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境。

秦玫的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一直以來淤積的困惑和心堵有了派遣。只是這些還都只是我的猜測,狠狠心想,是不是又如何呢?都已經,不重要了吧……

秦玫這趟來,只逗留了短短的45分鍾,仿佛和我說話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子衿後來問我倆都說了什么,我只但笑不語。

那天她說的話不多。在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時候,司儀用誇張的語氣形容其鑽石的華麗的時候,她說:「相愛之人總想拿鑽石證明堅貞不催的愛情。我卻不喜歡。總覺得鑽石太冷,太硬,太假,太個人,太不圓融。而兩個人在一起,卻正好要與之相反,需用彼此最大的心力去包容,去溝通,才能走得更遠。」

隆重的婚禮即將謝幕,我對子衿說:「我有些累,晚上不和你回去了。」

子衿也略顯疲憊的樣子,點點頭算是答應。

「對了,明天和我逛街吧?」我知道她明天休息。

子衿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以前都是她求我和她逛街(主要原因是她總給我買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怎么突然想起逛街了?」果然,她問。

「我想把胸口上的紋身洗掉。」

刻骨銘心,傷痕累累,都是回過頭看。當其時,卻未必。如今心結已解,不如讓它成為痕跡,而非意義。就把這份不完整的情緒永遠深埋在心底。

望著子衿月華盈潤的雙眸,我覺得我對她的愛就像刺青,一針一針的割破皮膚,浸入顏料,拭去血跡。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初衷。甚至,連廝守的念想也沒有,只單純是愛,為一次飛蛾撲火的愛,我才在這世上走了一遭……

抑制不住地,我還是趁人不備把她帶到一間客房火熱地吻起來。渾身像著了火,只是心臟的律動提醒我要適可而止。

「彤……我們還是去我哥那兒吧?他有新房,自己的房子空著,離這里很近。」子衿眼中充滿期待。

我搖搖頭,深深地抱住她。說:「不,就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子衿的發絲間,熟悉的百合香,是我的最愛。此時,她也如百合花一樣,嘴角略略上翹,余韻悠長,表情自然清麗,一種矜持與高貴之感幾乎令我不敢褻瀆。原來我的子衿,氣質已淬煉得如此卓越了。

深深嘆了口氣,我說:「子衿,你現在最大的心事是什么?有沒有難以達成的心願?」趁我能為你做之前,告訴我。

子衿悠悠說:「還不是半島灣。除此之外,再無他求了。。」

「這件事么?基本上已經一錘定音了吧。」

「不會,才剛白熱化呢。現在還不清楚梁歆怡和鄭部長有沒有串通,一旦鄭部長經手,那么就只有攻虧一簣了。」子衿不無抑郁地說。

「嗯,我猜梁歆怡去法國去和鄭部長談了。」知道這個,還要拜李總的電話錄音所賜。

子衿驚疑:「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先別管這個。你放心,他們勾結起來也不用怕。我向你承諾,這次我們一定可以順利拿下半島灣的,相信我。」

子衿的眼眸如兩泓深秋的池水,滿溢的熱切:「雖然知道你只是說來讓我寬心的,卻沒來由地覺得應該相信你。」

我再次把她抱緊,,像一根溫暖纖細卻堅韌異常的長線,把兩顆心栓在一起。我對暗處那個蠢蠢欲動病入膏肓的我說:「噓,別吵。讓我享受下這最後的放縱……」

我以為做到淡然若定就可讓心臟堅持到最後,誰知它在今天開始拉響警報。一早起來就不對了,吃了些葯,到現在也沒見用處。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子衿打電話來,說是要把逛街的時間挪到下午,她現在有事情走不開。這也正合我意。又睡了一覺,朦朦朧朧中,聽見門口有動靜。我媽的驚奇聲,還有換鞋走路的聲音。

直到我的房門被敲響:「彤彤啊,婉華來咱們家啦!」我媽興奮的聲音。

婉華就是我先前提到的熱播苦情戲女主角,扮演者為小k同學。小k這次不是一身黑登場,改走學院風,配那一頭如海藻樣的長發,頗為清新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