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回來的時候,我覺得她心情不錯。許是打了「勝仗」的緣故。並且興奮地要給我煲湯……

我實在是不想英年早逝,或者步她外婆或者優洛任何一人的後塵。上次是運氣好沒出事,但一天之內不可能兩次都平安無事吧。

子衿見我愁眉苦臉的樣子,關心道:「是不是他來,令你不舒服了?」

我搖頭。

「那你乖乖去洗澡,我把材料放進湯煲里就來陪你。」

「啊,子衿……」見到要出去,我忙叫住她。

子衿回過頭,我看她眼中閃現著「把孩子喂好真驕傲啊」的光芒,又不忍心了。

廚房里,子衿開始搞她的十全大補湯,而我在房間里坐立難安,翻葯箱找保命丸的心都有了。我以為這次要熬很久,沒想到子衿很快就端來一碗比上次還色澤陰郁的湯汁來——「湯煲被我煮爛了,這是拿高壓鍋煮的,你看味道怎樣。」

見她滿臉期待的表情,我顫巍巍地伸出手,心想今天是在劫難逃,橫豎一死,閉著眼睛挺吧——誰知就在我剛碰到碗緣,保姆說樓下青姐找!

姐啊,你來得太及時了!我在心里嚎叫!

我姐上來就老大不客氣地喊還沒吃飯,子衿於是下去吩咐保姆准備飯菜。

「這湯能喝么?」我姐指著那個湯碗。

「不、不能,你可千萬別喝。」我慌忙擺手。

我姐切了一聲,「什么好東西啊,不想著姐姐我。我現在又渴又餓,你越不讓我喝我就越要喝。」說罷端起碗。

「別!姐,你相信我,別喝了,真的。會出人命的。」我哀求道,順勢把她手里的碗搶過來,果斷倒進了馬桶。

我姐不以為然的樣子,熟不知我這是在救她。

「你猜我剛才在路上看見誰了?」我姐掰扯著小茶幾上梁歆怡她們來帶的果籃里面的一根香蕉,「我看見馮柏了。」

「他?你在哪看見的?」

「就離這里不遠的路上。他鑽進了一輛車,我沒瞧仔細,但感覺里面的人很有身份,司機穿得一板一眼,很有教養地給他開的車門。」

聯想起今天下午翁老爺子那印象深刻的司機,再加上時間,地點,均吻合……這些不可能都是巧合。難道馮柏的幕後指使,真的是翁老爺子?!

「怎么了你?臉色不太對啊。是不是還發燒呢,我摸摸。」說罷便要伸手向我的額頭……

「青姐,飯菜准備好了。你可以下去吃了。」只見子衿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

我姐訕訕伸回手,熱情地說:「大晚上的勞煩你們了,那我先下去吃飽肚子再來找你說說話。」

我點頭。

等我姐出去,子衿眼睛掃到桌上的碗,有些冷淡地問:「你都喝光了?」

我不敢承認,也不敢不承認,只點頭算是承認。

她把碗收走,然後坐在沙發里,招手讓我過去:「來,我和你談談。」

我以為她看出來我把湯倒掉了,有似忐忑地坐在她身邊,等待接受她的審判。

「青姐這么晚還來這里看你,看來對你的感情真的不錯。」她說。

我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這么說,就比較模棱兩可地答道:「她那個人對人都比較熱情。」

「是么。我聽你說她也有過一個相愛的女友?」

我並不覺得子衿熱衷八卦,事實上,如果有哪個女人是不愛八卦的,我肯定首推她。

「嗯。只是一年前就分了。」

「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女孩子,可以介紹她認識。」

我馬上否決這個提議:「不可能,她不會找別人的。」

子衿的眼睛開始危險地眯起來……

……

我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心忽而提了起來,忙解釋道:「她對她前任一直難以忘懷。要不她自己開酒吧的,遇到合適的能不找一個么。」

「可據我所知,她前不久本來是找到了。」

「找到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們倆是怎么認識的?」她不答反問。

我:「……」

什么叫啞口無言,這就叫啞口無言。

我心虛啊,我萬般心虛!雖然我姐和我如今比純凈水還清,但是原來的相遇卻是比較香艷的。我姐後來也承認是自己喝多了,我長得又特別像她喜歡的那個女孩兒,於是沒控制住就對我有了非分之想——這個可千萬不能讓子衿知道。

這么一想,我心里那個緊張就別提了。真跟負心漢有了第三者似的,快憂慮成疾了,負罪感騰騰地往外冒,堵都堵不住。

子衿向來是點到為止,給誰都是幾分薄面的樣子。這次看我的反應,不知道觸動她哪根神經,臉陰得擰出水來了——「怎么,你做賊心虛啊?瞧這魂不守舍的樣兒。」

我嘴皮子動了動,有點難以言說。就只敢保證:「我和我姐是純潔的姐妹關系。」

「在我們周圍,還有純潔的姐妹關系么?」子衿冷笑。

我一想,還真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下子,子衿也不旁敲側擊了,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和她怎么住一起的?」

「啊?哦……她介紹我到現在的公司工作,我家離得遠……」誰知正說著,卻被她打斷:「這些我都聽你說過了。說些我不知道的。」

我是真傻不是裝傻:「什么不知道啊?」

「我問你,你搬到她那兒,也是這么……」說至此,話茬一頓,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咬咬唇繼續道:「接觸么?」

子衿咬唇的動作非常的矜持而美好,只是我很不美好。很明顯,對面的女人吃醋了。我發現子衿對我的吃醋頻率近來有些頻繁。

我小的時候,哦,不,我在感情上還是只菜鳥的時候,心上人為我吃醋,我還會偷著樂。這證明她對我有占有欲,是愛我的表現。後來成熟懂事了,才慢慢覺得,兩個人的感情,還是少一些無中生有的芥蒂比較好。信任,安全感,以及彼此貼合心意,才能讓感情保持穩定長久。尤其是兩個女子的愛情,外界已經如此風雨飄搖,內部更應牢不可破才是。

想起這些,再聯想起前一陣發生的事,心情越發沉重起來。看來子衿真的很在意我姐,看來要解釋清楚才行。

「子衿,你還不放心我么?我的心里怎么可能還容得下你以外的女人。」我動情地說,態度之懇求,足夠打動任何鐵石心腸的女性。有時候你說十句話不管用,往往只用心說一句話,就能打動對方。

子衿凝望我的眼睛,表情好似也在經歷著變化,由審視,變為小小的不自然,躲開我的目光,直至雲淡風輕,淡淡地說:「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

「只是不舒服是吧?」我感同身受地說。

只見她恢復了一如往常的平靜,對我說:「你該注意和人保持分寸和距離,尤其是那些,惦記你的人。」

我聽後有些悵然道:「我以為你相信我的話了呢。」

「我是相信你。只是信你對她沒什么,可不意味著她對你沒有其他想法。」

我伸出手指,指天誓日地說:「我姐對我沒什么,真的,我保證。」

子衿睨了我一眼,道:「傻。別人主觀的事情,你說了能算數么。」

「你還是不信。」我唉聲嘆氣地說。

「你左口一個姐姐,右口一個姐姐。怕是早就入了心,無論是什么樣的感情,依然是動了真心的。而且她喜歡你,明眼人都能瞧出來。我就說這么多,分寸你自己把握。」說罷站起來,周身寒氣漸生。

我再想爭辯,無疑是火上澆油。只好把話放肚子里,覺得有點委屈。怎么我和我姐這么純粹的關系也被懷疑呢?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說話聲,聲音不緊不慢,還有些玩世不恭的語調——「你說的沒錯,我是喜歡彤彤。」正是我姐。

虛掩的門被打開,我姐端端站在眼前。一臉的無所謂的樣子,看著子衿道:「不是我故意要偷聽,只是這門留了條縫。」

子衿冷冰冰沒有說話。

她繼續說:「我是喜歡彤彤,從開始見到她就喜歡……」我急了,插口道:「姐!子衿誤會咱倆是那種……喜歡了。」

我姐看看我,又看了看子衿,聲音頹唐下來,隨意坐在沙發上,「傻妹子,如果你不是先喜歡的她,我自覺沒有機會,又豈肯把你拱手相讓呢。」

這話讓我心里一陣心慌,心道姐姐你這個節骨眼上說這些,這不是成心故意火上澆油么!

「姐,你別逗我了。」我哀求道。

只見子衿灼灼的眼睛盯著我姐,道:「你承認了?」

我姐一笑:「我祈青,算命說我這輩子就折在一個情字上。我也只會對我喜歡的人好,無條件為她付出。除此之外,一概不論。彤彤……」她看向我。「你我以姐妹相待不假,可就像她說的,我心里是有這么一份情意。我不想這點情意被掰扯沒了,反而像一件垃圾似的任人去說。」

我張口結舌,子衿那臉色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夠我一會兒喝一壺的。

「你我還是姐妹。我也把我心底的話說出來了。」她轉頭面向子衿:「我呢,就是這么一個情況。把什么都擺在明面上,不懂藏著掖著。你可以讓彤彤跟我斷絕關系,我相信她會聽你的。我寧願她忌諱我,不願再和我同入同出,也不想我和她的關系成為你們發展的累贅,這也侮辱了我自己。」

我見我姐把話說這份兒上了,真是把三個人推入了死局,一點不留情面。但我還是由不得發自肺腑地說:「什么斷絕關系,姐你說什么呢!說好是姐妹,就一輩子是姐妹。」我本想再多說兩句,但無論怎樣說,好像都有針對子衿的嫌疑,就閉了嘴。

誰知這時子衿反而莞爾一笑,矜淡道:「青姐你是個爽快的人。有你在彤彤身邊,我沒什么不放心的。」說完倒是完全輕松了,吩咐保姆沏了茶,「你們姐妹倆好好聊聊,我去隔壁有點公事要忙,一會兒過來。」

子衿走後,我姐舒了口氣,大聲道:「完咯!」

「什么?姐姐啊,你這是在演得哪出啊?那種話當著子衿說出來,還讓不讓我活。」

我姐彈了我腦門一下:「子衿沒說錯,你傻!」

見我不明所以,捂著腦袋的樣子,她又笑了,隨即便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被她算計了。你知道么?我把這些話說出來,可就沒有回旋余地了。再對你想入非非,都拉不下臉去做。唉,都怪我這性子,受不得激。」

後來我才回味過來,我才覺得真像她說的。我姐當時是把什么都擺在台面上了,連子衿都說沒什么,她還敢再有「什么」嗎……

怪不得劍拔弩張之下,子衿反而輕松了……

這人不是人,她是個神。

後來我再一下想,不能就這樣被子衿的迷湯灌醉。應該在蜜糖白開水的日子里化被動為主動,爭取把話語權握在手心里。

例如她說讓我和人保持距離,我就應該這么回她:「你還不是穿著開衩露大腿的晚禮服與孟傾凡跳貼面舞么?」我斗不過她,我羞羞她!哈哈哈!

當然以上純屬歪歪范疇。

我姐沒待多會兒就要走。可沒成想,剛到了房門口,我媽給她打來了手機,說往我們的住處打,沒人接。

我姐遞給我一個眼神,我馬上會意,接過電話對我媽說:「我和我姐在外面吃飯呢,怎么了媽?」

我媽在那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心里明鏡似的,知道她連查崗這招兒都用上了。

「那你到家給我打個電話啊。」

聽她這么說,我心里特別不是滋味。我連人身自由都沒了,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不,是讀書住校的時候了。現在我連去哪都要受她監視。

我知道我媽當中學教師的那點覺悟和手段又回饋在我身上,以為監督防范才是抓「戀愛」的唯一方法。人家幾千年前的大禹面對滔滔洪水,都知道改變「堵」的辦法,對洪水進行疏導。何況是屢禁不止的千古難題——戀愛問題。

我掛了電話,我姐說:「你媽怕是懷疑你了。」

我點頭代表知道了。她又說:「別怪姐沒提醒你,你媽那里並不好對付,而我覺得你家那個,又好像心機很深的樣子。就剛才……」她欲言又止,可能她覺得剛才有被子衿利用的嫌疑,可又覺得不會那么神吧?

我只好苦笑,順著她的話說:「她不深就不是子衿了。」

「我倒覺得,她現在跟你說的,也全是些無關緊要的。至少我覺得她知道馮柏為什么那樣做,只是不說而已。」其實我也有這個感覺。

「唉,原先你還和她搶生意,真是班門弄斧了。我覺得她道行很深。」

「喂,姐。你說的可是我的戀人。」怎么像說人是非似的,我瞪了她一眼。

她也同時白了我一眼,道:「只有你我才會放在心上。至於對你來說重要的人,我才不會管那么多。我只是說出我的感受,你知道姐沒有壞心,不會害你就是了。」

「姐……」我一直擔心子衿不喜歡我姐,誰知現在反過來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子衿啊?」

我姐沒回答,俄頃才道:「不知道。她那種深,其實不招人厭煩。只是覺得配上心無城府的你,總擔心你受欺負。」

其實她是多慮了。子衿再深,也不會把它放在我身上。我一直相信環境造就人。自從她在外國上大學被她爸凍結了支出來源,就推動了她利用自己雙手打拼天下的嶄新篇章。她能有如今的地位,一定是忍常人不能所忍,思常人所思不到,經歷萬般艱辛,才會鍛就出如今百毒不侵的氣韻。

我姐看我無心思過的小樣兒,怒其不爭道:「我看你是被她迷昏了頭。算了不說了。我走了。」

「等等……」我突然想起我媽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再重申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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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嘆了口氣:「阿姨那邊我暫時還能應付……」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只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我看,你還是和她……」說罷瞥了眼門外,「……談談。兩個人一起面對這件事。」

我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我姐瞪著我說:「我就是怕你又心疼她,以不想令她有負擔為由一個人扛著。這事不是你想抗就能扛得下來的。」

說心里話,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媽那邊我還都沒有對策,就算加上子衿又能改變什么?她現在唯一忌憚警惕的人就是子衿,在這時候讓子衿攪進去只會令事情越來越糟吧。我看現在是以不變應萬變,過了這陣,等她把這事慢慢淡下去,再行法子也許會好些。在此之前,還是少出點岔子,少生出些枝節才是。

想至此,就對我姐說:「你等等。我媽讓我回去給她打電話。我怕她疑心,今晚上還是跟你回去。你在這等會兒,我去和子衿打聲招呼。」

我和子衿說我怕我媽懷疑,想今天晚上回我姐那兒住,也沒解釋太多。以子衿的聰慧,怕是已把前因後果都串聯起來想了個明白。她點點頭,說:「我認為你這么做是對的。這些天先委屈一下,等阿姨心情平復一些,我們再想辦法。」

我一激動有些得意忘形:「和我想一塊兒去了!」不由分說便摟住子衿的細腰。

子衿在我懷里也不掙脫,反而軟軟的,手搭在我肩膀上說:「「還有,葯我讓保姆給你備好了,用法說明上有,你一會兒全部帶走。自己照顧好自己知道么?」

我「嗯!」了一聲答應她。

「好了,快去吧。別讓你姐等急了。」她說。我覺得才短短一宿一個白天,我已經對她產生了難舍的依戀。在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上蹭啊蹭,嬌聲說:「我會想你的。」

她笑笑,拍拍我的背,然後離開我的懷,說:「我也是。明天我們一起吃午飯。」 眼中閃現著柔光,此時的她光潔如聖母。

「嗯,一言為定。」

就這樣,依依不舍地,我被我姐帶走了。臨走前我特別難以抑制地想再賴一晚,只是我知道要以大局為重。反正我是她的,她是我的,還怕日後沒有機會么。

一路上我姐開著車,瞧我的眼神三分嫌棄三分鄙夷還有四分哀其不幸的一聲嘆息:「你啊,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這么大歲數的人了,怎么談起戀愛還是一副痴呆弱智的表情,唉。」

我不就是剛離開她,有點想她么……

回去給我媽用座機打了個電話,她的語氣明顯放心了,囑咐我道:「你身體不好,媽這也是關心,你別嫌我管你太寬。」

我嘴上不說心里也早不是滋味,但為人父母,你能說她是對是錯么?她的本意,歸根結底還是為我好,雖然這種好是她認為的好,並不是我需要的,甚至,是我排斥的。

晚上睡不著,滿腦子子衿婀娜的身姿。這也難怪了,我倆自上次一同過夜,已經隔了差不多一年,心里百轉千回的煎熬折磨,身體也……少兒不宜,我就不多說了。誰知好不容易盼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不爭氣地正趕上生病。想起子衿今天軟軟的身子在我懷里依靠,不禁又是一陣心癢難耐。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拜子衿留給我的葯所賜,感冒已經好了大多半。就是頭還有些沉。想著昨天請了假,一定積累了不少公事。公司沒人坐鎮是不行的,估計現在手頭上的待批文件已經堆積如山。尤其是合同,耽誤一天就要少賺一天錢,這可是大事。

秘書小王看見我來想看見了救星,在我後面滔滔不絕匯報工作。我先沖了杯咖啡,順便去洗手間——剛要關門,發現跟屁蟲還在後面。

「我說小姐,你不會連洗手間也跟我一起上吧?」我無奈地說。

小王一個臉紅,退了出去。

她出去後,我隱約聽見兩個人在對話。公司偌大,我也不能一一記清誰是什么聲音,但這是公司專屬衛生間,一定是本公司的員工是沒錯的。

我之所以對這兩個人的對話感興趣,因為她們口中提到了迅達。

「……連到手的業務也不接,可讓我們撿了便宜。」

「你這么說還真是。原來一直對咱們產品沒興趣的公司最近都紛紛打來電話呢。原來是迅達那邊業務重組。」

「迅達盤子大嘛,也不在意那點case。」

……

「你們在說什么?」我裝作在洗手與她們偶遇的樣子,點頭微笑道。

「黃總。」兩個人一起打招呼。

「你們剛才在說迅達?發生什么事了么?」

其中一個歲數比較的女孩子,是我們部門的,她說:「也沒什么。就是最近我們最近單子暴多,隨便八卦兩句,呵呵。」

「是么。」我又轉眼到另一個女孩子身上,說:「你是市場部的cc吧?一會兒開會,你給我一個報告,告訴我單子最近多了的原因,八卦也算。」說完便揚長而去。

下午開會,我讓在後面坐立不安的cc念她的分析報告,其中一個是迅達的重組。我便借著這個由頭,向銷售和市場那邊的經理來談這個事情。他們一個是奮斗在一線,嗅覺靈敏,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有反應;一個是專門搞收集情報工作,自然對競爭對手的事情了如指掌。只是兩邊的經理也知之甚少,只說是迅達那邊有個大項目,上市中報里寫了的。

我把迅達的中報和最新季報要來,准備回去慢慢翻看。

這一晃兒就是中午了,我從會議室出來,就趕忙去辦公室拿手機,發現上面空空如也,不免一陣心灰。

子衿說好和我吃中餐的,難道是忘了?

我要不要給她打過去,提醒她一下?可是這么做顯得我挺糾纏似的,一時又有些躊躇,便拿著那兩份報告翻看起來。

這一看看出了問題。因為那個他們口中的項目,未免投資過於巨大。迅達如果是頭象,那么這個項目就是頭深海巨鯨。

具體項目內容不多說了,只是還真跟海洋有關,是聯合開采南海一個油井。合作方是迅達的老伙伴,一個專門搞石油的上市公司。

我不明白子衿有胃口吞下半島灣還不夠,為何還要去碰石油。雖然這是個暴利產業,但風險也很是巨大。後來查了資料,發現迅達的前身,也就是許先生掌管的時代,也是涉足了這個項目,最後虧欠了很多外債,才資不抵債,甚至不惜借高利貸,也沒能撐到最後。

我心口發悶,不知道子衿這次的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葯。

直到中午差五分一點,子衿的秘書才打來電話說,子衿一直在會議室里沒出來,她吩咐說讓您別等她,自己吃午飯。

我掛了電話,像失了魂似的在辦公室里來回走,直到肚子咕咕叫抗議了,才坐下來撥了一個電話。

「茶壺啊,你那有飯么……」

梁茶壺其實應該改名叫梁飯鍋。不管我什么時候造訪,她都能變出食物來,而且都是美味。

看我悶頭大快朵頤,她發出糟踐美食的感慨:「你這是鬧飢荒啊,我這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精致美味,要細細品嘗的,你這豬八戒吃人參果的吃法,簡直褻瀆了美食。」

我也不理她,吃飽了算。吃完心滿意足地抹抹嘴,回道:「多美味的東西,不還是得吃到肚子里變……」我見她一副養尊處優,衣冠楚楚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再說惡心的詞,就咽回肚子里。

梁歆怡估計這輩子也沒聽過別人說那個字,看她的表情估計連聯想都沒聯想到。依然糾結她的美食道:「你家那個冰山沒給你送愛心便當啊?又來我這兒覓食。」

聽她這么說,勾起我的傷心事,失落地搖搖頭。

其實一頓飯而已,我本不該這么失落……可能在意的是,心上人沒能遵守承諾吧。

「好了,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有精神了。」她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

「什么事?」我屏住呼吸,心隨之緊張起來。

「我的人體繪畫基本竣工,不時將展覽在我家大廳里,歡迎參觀。」

「……」

她一副耍人得逞得意洋洋的樣子,道:「那說正經的。據我調查的結果。馮柏目前確實是受翁老爺子差遣。這里有一條信息你肯定感興趣。那家走了子衿後門的公司,幕後老板也是翁老爺子。也就是子衿她行自家人的方便放了綠燈,嚴重違反了職業操守。」

我驚疑莫名,「她為什么會這么做?」

梁歆怡一口悠哉道:「我哪知道。不過你放心,她做得很小心,不是特意查是看不出來什么的。尤其是馮柏公司那邊,簡直是銅牆鐵壁,要不是我有人在那兒……」我想說,不讓你當特工頭頭都屈才啊……

馬上,我想到了另一處:「你不會去揭發子衿吧?」

斜了我一眼,哼道:「婦人之仁。我倆現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出了事,損失也有我一份。嘿,我想起來,你當初極力撮合我倆上一條賊船,看來就是怕有朝一日我無所無能地把翁子衿那骯臟的一面揭發出來吧?」

「是有這層意思……」她「嗯?」了一聲,橫眉冷對道。我馬上改口:「不能夠!我是想你倆互利雙贏,各取所需。」

「嗯。」她放緩語調道:「聰明如子衿者,怎么會做落人把柄的事情?我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各種想不通。

「還有,我懷疑她爸公司能夠上市,也與她脫不了干系。」說罷嘆了口氣:「我總覺得他們父女最近關系怪怪的。」梁歆怡道。

見我沒反應,又補充了最後一條信息:「迅達一直以來有一個項目爭議很大,這次被子衿重新啟動了,董事那邊有點反應。據說追加的資金是天文數字。如果這個項目失手,子衿的前途可不容樂觀。我想你那么聰明,應該能嗅出點什么?」

原來她也清楚這件事。

「你是說……這些事情發生的頻率太密集?而且都和翁老爺子有關?」而且透著那么多的不合情理。有違背子衿做事原則的不合情理,也有我被找麻煩的不明所以。

「嗯,怪就怪在還搭上了你。翁老爺子針對你,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覺得肯定隱藏著什么事情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希望子衿能夠處理好。」她莫測高深地看著我說。

我也心情沉重起來,她今天說的這些,其實早就有了端倪。只是我平時太太疏忽大意。

「茶壺啊,你能幫子衿么?」

「你夠了啊,我可不想參與他們的家事。」

是啊,翁老爺子再怎樣,不會對自己親生女兒做出什么無益的事。是我多慮了么?

直到從梁歆怡那兒蹭完飯回來,子衿依然沒有聯系我。

聽了那么多關於南海石油計劃的危險性,心里的不安感加劇。另外,子衿身邊似乎潛伏著比這更可怕的不安定因素,而所有矛頭都指向她的至親——翁老爺子。這也是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

但是有一點,我相信一個父親再怎樣追名逐利,也不會真的對女兒做出不利的事情來。所以即使想不通,也依然沒有太過悲觀。

現在應該享受午後愜意的時光。我這個人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把最忙碌難纏的工作留在上午完成,而下午就會輕輕松松,悠閑地欣賞日斜日落,再泡壺上好的大紅袍抑或是品品紅酒……

只是今天沒有這份心情,整個心神都被子衿的事牽了去。也許是心事重重又加上吃了感冒葯的緣故,在秋日午後的溫暖斜陽里,我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後來被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吵醒。我驚醒!心口怦怦直跳。

是子衿的貼身秘書kiki的電話:「黃小姐,翁總有沒有找過你?」語氣是十二分的急迫。

我一聽心跳得更快,清楚這是不好兆頭的反應。我強按捺住內心的極度不安,盡量用平常的語氣說:「她沒有找過我,怎么了?」

「沒有么……」kiki帶著緊張疑惑地語氣說:「翁總她、她……」

我聽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也急了:「怎么了,你說清楚!」

「翁總她不見了!」

「什么!」我頭嗡地一下炸開了!

「翁總接了個電話就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怎么也聯系不到她,手機關機。奇怪的是,她也沒有聯系公司。」kiki急不可耐又聽得出十分緊張地說。

和著心跳,腦仁噔噔地像是在往出蹦!我不得長吸了一口氣,好讓大腦有充足的氧氣。趁著這個調節時間,我馬上想到一個問題,便問:「中午你還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她在開會。現在還不到3點……」我盯著斜上方的鍾表,時間顯示在差十五分鍾下午三時。

「不是的。如果她沒出事,下午是肯定會回公司的。因為,她開了一上午的會,就是為了下午收購股票的事,可三點之後就閉市了,她卻到現在也聯系不到。」

我越聽反而越覺得蹊蹺,便問:「也許,她改變計劃了;又也許,是她有更重要的事?」

kiki在對面著急地說:「黃小姐,我現在和你解釋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下午這個事情,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極其特殊的情況,翁總她是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除非……」

「除非什么?」我問。和她通話期間,由於是打的座機。我已用手機反復回撥了幾遍子衿的電話,始終是關機狀態。

「除非,她發生了什么事情,是她無法控制的!」聽她的語氣,好似這句話一說出口,連kiki自己也嚇呆了。

聽她說到這里,我的心情反而不像方才那么慌亂。人總是在他還沒弄清楚狀況的時候緊張難安。我不覺得因為一次股票收購,子衿就必須不能「消失」這兩個鍾頭。

「有沒有找子衿的司機?」我提醒她道。

「有。找不到翁總,我第一個就問了司機師傅,可是司機說翁總是自己開車出去的。」

「那她家里呢?」我又想到。

「也問了。保姆說沒有回來過。」

我先把她安撫住,道:「你聽我說kiki,她才出去兩個多小時,不要就輕下結論她發生了什么事情。你繼續聯系她可能接觸的人,我也去打聽打聽。不要著急。」

「我知道,下午這個事情真的很重要……」她還是一副焦急,不知如何是好的語氣。

她這個反應讓我心里也開始沒底。就試探著問:「是什么樣的事情?」

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囁喏道:「就是,關於南海石油的事……你沒有關注新聞么?」

我飛速打開網頁,瀏覽今日要聞。其中一條赫然是,中國南海和鄰國諸多爭端,石油勘探采集受阻雲雲。

果然是這個事!

我腦子里突然有了大致輪廓,我知道kiki是迅達的員工,不可能把真實詳情全部告訴我,但我已大致推測出來:「是不是南海石油的股價大跌?子衿想用這個時機大量購買它的股票,以穩定局勢?」這個南海石油就是和子衿合作南海石油項目的老牌上市公司。

kiki忙應和:「是的,是這么回事。集團撥巨款支撐南海石油開發,這次如果南海石油出事……」她擔憂地欲言又止。

我當然知道其嚴重後果。子衿會因投資和經營不利,被董事局掃地出門!

心臟頓時擰成了一團!

果然,果然……原來一切不是突如其來,而是早有預謀。子衿為什么突然扶持南海石油?為什么南海出事的當天,子衿就不見?這些謎團背後,一定隱藏著我如何想,也想不出的秘密!

我想,是有人,或者有利益組織,限制住了子衿此次等於是自救的行動。誰才是想讓子衿下台的人?我遙想起第一次去子衿公司的情景,在會上,一個光頭男人和他的走狗一直針對子衿。不知道子衿因為成功占有萬星10%股份,和入駐半島灣這兩場出色的戰役、羽翼漸豐之後,有沒有鏟除這兩個異己?

「方董事和趙經理,他們還都在公司么?」我不禁要問。

「在的。趙經理派去香港的分公司了。方董還是集團的常務董事。」

吩咐kiki再去向人打探消息之後,我掛了電話。之後便是坐立難安的憂心忡忡。

好似墜入了迷霧里,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我需要一個人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子衿,我是不是該在產生疑惑的第一時間就找你問個清楚?也不至於現在想幫你都無從下手,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我不知道這件事會對子衿有怎樣的影響,而子衿,我認為她最近的決策開始脫離了她自信灑脫的軌道。仿佛是在趕趟兒似的,做出一些對她甚至是有害的舉動。例如放馮柏服務公司的綠燈,例如南海石油這么大風險的項目。

到底是為什么呢?

作者有話要說:我會盡量把煩人的商戰縮減到大家能夠接受的程度。另外子衿現在「變」這么好,應該很多筒子不忍心再虐她了吧?

再另外,我只說我盡量這個月結文,可沒說一定會結文。

再重申一遍,我說的是盡量,盡量……如果因為一字之差我又要變成被指責的對象,那豈不是冤枉?

那個下午十分難熬。鍾表指針艱難地指向三點,終於還是難以忍受地聯系了幾個和子衿平常要好的朋友,包括優洛和siren,得到的答復一律是「不清楚」。

期間有個電話打來,我看是外地的手機號,就沒多做理會,以為是外地的經銷商來客套的。除此之外,我一直在不停地打電話詢問子衿的下落,直到下午三點半。

kiki那邊也是一樣,一無所獲。

三點停盤,還有可能子衿在別處操作。但很快地,kiki否認了我這個觀點,她說如果是那樣,股市應該有顯示,而現實是,南海石油的股票已經跌入谷底,拋售還唯恐不及。我想想也對。

隨著時間的推移,子衿的手機還是依然關機。那么她有危險的可能性就會增加。雖然理智告訴我,這個可能性很低。但我現在的心情確實已經由方才的為她擔心焦慮,變為坐立難安地恐懼。

就在我再也無法坐以待斃,准備出去尋她的時候,令人驚異的是,她的電話竟然打通了——

「子衿,你在哪?!」

對方停頓了幾秒,語調聽不出情緒,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覺得她的心情似乎是沮喪和有氣無力的。

「我現在回公司。」

「kiki找了你一下午,聽說……你要收購南海的股票。」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可能有些不適時宜,但我抵制不了內心的擔心害怕,就像她的面前有一只巨虎,隨時可能向她撲咬過去,而我卻什么也做不了。至少,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了底才好和她共度難關。

「是。」她說。

「子衿,還記得我們的承諾么?對方有困難,我們要第一時間知道。」沒等她說話,我便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說:「我現在立刻去你公司找你,我們談談。」

她在電話那頭靜待了幾秒,「嗯」了一聲。

我掛了電話,吩咐小王公司大小事務等我回來後再處理,並讓她叫輛出租車來。

等我出了大廈,車子還沒到。子衿給我買的那輛還在修理廠,想想關鍵時刻,還是有部車比較方便。

待車子在我身邊停下的同時,另一輛大吉普也擦邊開到我這里。我看這車眼熟,再細看車內的人,不由得大吃一驚——竟然是孟傾凡!

我之所以大吃一驚,不是因為我心理素質不好,與熟人兼不待見的人意外相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道是冤家路窄。可是如果這個人在短短幾天的時間里,模樣和氣度都像變了一個人,那么任誰也會大吃一驚。

此時的孟傾凡頭發不再是一絲不苟,而是亂糟糟的。光潔的下巴上長出了青茬。一看就是近來疏於整理。更甚的是那雙原本英氣勃發有神的眼睛,竟似縮小了一輪,眼神還很渙散。

此時這家伙明顯還有點喝高了,眼神渙散也就算了,看見我簡直是分外眼紅。

「你別走。你知道么?子衿把我甩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沒想到他張口就是這句話。我對出租車師傅說您先走吧,我這有點事,把錢付了。才專心對孟傾凡說:「你怎么總像長不大似的,看著人模人樣的,怎么總是這樣?」

「我哪樣了?」他眼睛充血,面部表情有些猙獰。我心里打了個哆嗦,我不知道他指子衿把他甩了是什么意思,是和他說清楚了?難道剛才子衿的突然失蹤是去找他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強求不得。不是你的,你又何苦糟踐自己。」這是我對他的評價。這個人,隨著慢慢的接觸,早已不是第一次見面時他給我的樣子——深沉有風度。而是恰恰相反,在感情的處理上,他像個孩子,喜歡的東西得不到就要用非常手段。這是真正的愛情么?我看只是這個公子哥不習慣這樣子被對待吧。

「哼。你少廢話!你贏了。子衿說,他不可能跟我訂婚,更不可能跟我結婚。她說她喜歡的不是我。哈哈哈……」看這樣子是接近於瘋癲了。他這種對待愛情執著痴狂的人,失戀的打擊一定是巨大的。

可我馬上就後悔對他的婦人之仁了。因為接下來他就把矛頭對准我:「可你憑什么得到子衿的愛?!你能幫她么?你知不知道鄭部長,和翁行遠都打她迅達的主意!?沒有我,她將孤立無援。她斗不過那兩只老狐狸的……南海計劃破產了。迅達的方董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我確定她熬不過這個月底,就要被各方壓力壓得再也難以立足!可你呢?你能幫她做什么?你自己都自顧不暇吧?你媽知道你是同性戀的事了?你是選擇眾叛親離和她在一起,背負著永世的不孝罵名,還是給子衿一個不光彩不光明的未來!」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氣喘吁吁地盯著我。

我只感覺胸口悶得慌,非常非常的悶。我捂住心口,提醒自己鎮定、鎮定……

「你能給她什么?她那樣的女人,本該是男人捧在手里呵護的,不會讓她受一點點的傷。可你,你只會傷害她!你們兩個女人能有什么未來?!」

「不是的,我們會一起面對困難……」

「少來了!」他怒吼,眼中怒氣漸盛——「不妨告訴你,那些照片是我寄的。如果你真的愛她,就該跟你父母坦白,勇敢去面對。哪怕給她一個名分也好!可你呢?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只會逃避!你根本什么也給不了她!你這樣的人,怎么配得到她的愛!」

我的心被他的話擊得一抽一抽……腦子里,竟然出現了在西單遇到小白的畫面。而畫面里,小白換成了孟傾凡,而旁邊的女人面容模糊。我不敢想下去……

孟傾凡越說越氣,簡直發了瘋,他搞不懂是自己瘋了,還是這世界瘋了!自己為了她付出那么多,換來的卻是一句不可能,永遠不可能。一個說話從不決絕的人口里,竟說出如此絕情的話,等於宣判了他死刑。他恨!他恨不得把對面的女人生吞活剝!他堅信她是用了蠱術才會讓理智的子衿選擇了她——這應該是孟傾凡此刻最貼切的內心獨白。

恨意足夠燒毀一個人的理智,就如現在的他,怒目相視著我,終於抑制不住全身的恨意,推搡了我一把:「你說啊!你以為不說就沒事了!你到底能給她什么!給不了,就放手!」

我被他一推之下,本已煎熬的內心和軀體就像風中凋零了的枯葉,癱坐在地上。我沒想著起來,但他依然不依不饒,上前試圖拉起我,嘴里還在怒喝著:「你少裝可憐!你那個護花使者可不在身邊,你裝什么裝!」

我被他搖晃著,好似散了架似的,可又不想,也無力去抗爭。

就在這時,車里又蹦下了一個人,平頭,工裝。正是那個神秘莫測一直隱藏在暗中的馮柏。我以為他是幫凶,是來和面前這個男人一起懲治我的,誰知他卻把孟傾凡架住——「你冷靜下。這里這么多人,你這樣會被保安找麻煩的。」

孟傾凡掙脫了幾下,被他架去旁邊。兩個大男人一個死命掙脫,嘴里還發出哼哼地嘶鳴;另一個則被他拖在了地上,往下一拉,兩個人順勢全都摔躺在地。發出不小的動靜,過往的行人紛紛側目。

孟傾凡還在掙扎間對我不依不饒地喊:「你這個狐狸精!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狐狸精!」

馮柏制止他爬向我,但也不分輕重地朝我揮了揮胳膊:「你還不走!」正好打在了我臉上。

接下來,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一個人,就像從哪冒出來似的,一個拳頭就罩著馮柏腦門上招呼!

這還不夠,兩個男人都被那人雨點般的拳頭打了個措手不及,相信他倆和我一樣,都驚呆了,甚至忘了反抗。

直到回手的本能意識恢復,孟傾凡罵了一句,站起來也往那人身上揍去,可那人身體極度靈活,來勢洶洶的拳頭都被她巧妙躲過。是的,是她。

是誰?是誰可以一見面就上拳頭的?當然是梁笑然。

是的,梁笑然回來了。

梁笑然以一對二,卻是完全處於上風。她這陣子去西藏似乎學了些拳腳功夫,覺得和人比劃的感覺靈活機敏了許多。打得也很有策略。總之噼里啪啦幾個回合之後,兩個男人被揍得皮青臉腫,而梁笑然則啥事沒有,越大越流暢。

驟然間,周圍圍滿了人過來看熱鬧。我才意識到,這是在人流密集的路口。

沒辦法,我只好大叫:「笑然,住手!你想把警察招來么!」

梁笑然聽我這么說,才漸漸收了手,惡狠狠地說:「我要是再看見你們欺負我朋友,下次我就打斷你們的狗腿!還有,局子里我有人,別想搬出什么狗屁法制裁我!」

孟傾凡這下似乎是被她打清醒了不少,眼神不再渙散,而是惡狠狠卻高傲著一張臉:「我們走著瞧!」說罷像是要吃了我似的瞪著我說:「我不是來和你算賬的,我說的都是事實。你要是還有點良知,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就別再和她來往!你,不僅不能幫她,還會害了她!」這句話不是氣話,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知道著什么我並不知道的事情。

他這句話與其說是在放狠,更像是一種警告和預言。

馮柏苦著一張臉,對梁笑然說:「姑娘,我是幫小黃來的。我們過去是同事。孟大少喝多了是有他的不對在先,可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呢。我們和鄭部長交情不錯,這件事就此罷了。但你這性子真得改改。一個女孩子家的……」他沒說下去,看見孟傾凡有些搖晃,就去扶他,說:「得了,認栽。咱們走吧孟大少。」

這場鬧劇不歡而散。梁笑然把我拉起來,幫我撣撣土,說:「他們欺負你沒有?」

我嘆了口氣,心情雖然很低落,但還是責怪她道:「我以為你去感受西藏的喇嘛文化,性子會稍微收斂一些。誰知道剛見面又打架。」

梁笑然被高原氣候灼傷的紅臉蛋不禁又紅了一層,道:「我是見他們對你動手,我能袖手旁觀么。」

我本想再和她說什么解決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種,不是只有暴力解決一個途徑。不過我料到她一定會回我說,暴力往往是最快速和有效的解決途徑。往往這時,我就不無遺憾地想,她怎么不生在古代?

既然已經知道我再如何說,她也聽不進去,只能把這件事記下來,留給梁茶壺去好好管教她這個寶貝妹妹。

後來我只好問她:「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也不給事先打個電話?你姐知道你回來么?」

她一抬手撿起地上半人高的大背包,甩在肩上,道:「剛回來就給你打了電話,可你不是不接就是正在通話中。」

我這才省悟那個外地手機號原來是她打來的。

「怎么想著先來我這兒了?」我奇怪地問。

「來你這之前,我是先回了趟家。聽到老鄭(她和鄭部長有了隔閡之後,就不再叫他爸,有時候直呼其名,有時候就叫老鄭)和人說話,我偷聽了幾句……」說完神情復雜地看著我說:「太令人意外了。所以忍不住過來跟你核實一下。」

「那路上說吧,我正要去子衿那兒。」我怕再耽擱下去,子衿就不在公司了。再說以我現在的心情,對她聽來的八卦是沒有什么興趣知道的。

她神情一變:「你去子衿那兒?那好,我也去。」

作者有話要說:回復持續低迷

於是二更沒有的干活~

加油~加油!

路上,我本該有無數問題想問梁笑然的,對她的西藏修行,我一直很感興趣。只是剛才被孟傾凡那通說辭攪得心情低落,竟茫茫地成了木頭人。

而梁笑然那高原紅的臉龐配上那永遠是溫潤和煦的臉龐,乍一看還以為是位朴實的青年。誰曾想,這個表面上讓你如沐春風的人,私下里是個崇尚武力的家伙。我們一幫子人以為她是去世界屋脊進行內心的修行之旅,現在看來,十有**是拜了什么旁門左道練武去了。

此時她雖是不言不語,但偶爾投射到我身上的目光,卻是若有所思的深沉。

想起方才她說的偷聽來的不可思議的事情,想必是和我有關?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腦袋里的思緒卻是隨波逐流沒有意識著。窗外是人間繁忙的景象,城市人的下班時間,總是讓你感覺那么的繁忙和擁擠。只是這份熱鬧也並不能激活我內心那潭死水。

深深的無力感……

就這樣,兩個老友相聚本該是交談甚歡的場面,變為此時的相顧兩無言。一個看似心事重重,一個是悶葫蘆備受打擊的死樣子。沉默著,繼續沉默著,終於來到迅達大廈門口。

我看梁笑然下了車,一人多高的大包她拿得輕松嫻熟。這份力道就讓人刮目相看。再加上那在高原上磨礪得沉穩氣質,任誰看了也會覺得此人非常靠譜,很有安全感。

她隨著我入了迅達大廈,一路上無語。直到上了透明旋轉梯,她才恍然若悟地說:「霸氣外露,怪不得……」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我疑惑地看著她,她見我看她,沖我笑了下:「這里真的很奢華。」她用了奢華,而不是豪華。

還沒等我細細思量這兩個字蘊含的意義,她已率先出了電梯,說:「我這次跟你過來,不會耽誤你和她談……事情吧?」

我盯著她削到齊耳的短發,打碎了的留海自自然然地搭在左眼上,才算是回神了,笑侃道:「剛才沒留意,你把頭發剪短了。」

她靦腆一笑,道:「氣候原因,熱水打不到,嫌麻煩就剪短了。」

我心想,原來她更適合短發啊。

我們一邊走,才算是恢復了些應有的朋友間的話題。聊起她雖然遠在西藏,卻一直與我和優洛保持通郵件的習慣。她說:「你們這次重歸於好真的很不容易。」

「只是……」她欲言又止,斟酌地說:「兩個人沒有問題了,是不是就有足夠力量對抗外界的風雨?」

我心下一沉,這話恰巧就擊中我的要害。

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哪一件離得開「外界風雨」四個字。是啊,不是兩個人相愛就沒有問題了。我們是人,人都是處於社會環境里的,有親朋好友,有愛情之外的其他價值所在。我們要用怎樣的心情面對這些?我只知道,只有相愛,是不夠的。

不知她為何說這個,難道也和那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有關?不禁對此事有了份深深的疑慮和猜想。

不一會兒,我們來到子衿的總裁區。秘書kiki見到我格變得友好起來。人和人就是這樣,不相熟的人往往在經歷過一件共同面對的事情之後,彼此才會熟稔起來。只是有些人你可能永遠也不會有這份機會熟悉,所以便成為你生命的匆匆過客,擦肩而過,不留痕跡。

kiki把我們帶去子衿的辦公室,在門外,她說:「翁總心情不太好。剛才方董找過她,聲音大得整個總裁區的人都能聽見。」她一副擔憂的表情。

看來暴風雨果真要來了么?這道難關是否有機會力挽狂瀾。一直以弄潮兒自居的子衿,我相信沒有什么事是可以難住她的吧。這么想著,似乎是為自己打氣似的。

我對kiki說:「沒事,你先下去吧。」

我和梁笑然眼神相碰,她似乎想問是怎么回事,話到嘴邊卻又咽回去。和把那個把她親爹打破頭的毛頭憤青小青年相比,她確實內斂了許多。我悠悠地想。

再見到子衿,突然讓我有種很自責的感覺。不是說她神色確實陰郁了許多,而是覺得愛人在看不見的時候受了委屈,自己也難則其咎。

子衿見到梁笑然還是有絲意外的。她把我們讓到她辦公室獨立的會客室坐下。先是問了梁笑然的近況,繼而又抱歉地對我說:「中午的約沒有赴,你不會怪我吧。」

此時我的內心一陣心急,恨不得馬上問她個清楚明白,便說:「哪會。知道你是有事情。再說只是吃頓飯……你,沒事吧?真的挽救不了了?」

子衿幽幽看我半響,也不說話,沉默著,點了下頭:「這回是不可能挽救的。」

「會有什么後果?」心忽地沉到谷底,馬上追問。

「開除總裁職務,保留董事頭銜。集團的損失,總要有人來負責的。」語氣不再是淡然矜持的味道,多了些悵然若失的感慨。

我一下子懵了!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是誰把你扣留了么?還是……到底因為什么事,你倒是說啊。」我亂了分寸,不是因為別的,經歷上次半島灣的事情,我深知迅達對子衿的重要性,子衿對迅達的看重和在意,當時是在我之上的。如今怎么就因為一個沒趕回來,變成了這樣?我很難接受。

子衿的眼神有些失神,見我追問,定了定神道:「我爸,和我外公叫我過去。我不得不過去。」

「又是你爸!」我站起來,急躁地說:「你爸他為什么、為什么要處處針對你?!」

子衿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說,道:「你怎么知道?」

「這還不夠清楚么?馮柏現在是他的手下,是馮柏潑的油漆。剛才孟傾凡找過我,他說你爸和鄭部長勾結在一起,要對你不利……」

她打斷我,說:「你說什么?剛才孟傾凡找過你?」

「是。」回她話的不是我,而是在一旁的梁笑然。

「我正好遇到。我看見孟傾凡和另外一個人,好像就是你們口中的馮柏吧,在對彤彤動手。」梁笑然不慌不忙地陳述。

子衿原本幽暗的眸光瞬間一爆——「你說,他們對彤動手了?」

梁笑然點點頭,「我教訓了他們一頓。兩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么凶。如果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會這么做。」

我剛想解釋,人家馮柏其實是來勸架的,無辜被她打,再看子衿,淡幽的薄唇彎出淺弧,眼眸鋒利冷凝得讓人不敢端看……這是她盛怒的標志么?我嚇得連說什么也忘記了。

梁笑然歪了歪頭,似乎在調整情緒,繼續說:「子衿。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和她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