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幕(1 / 2)

一眾大漢臉被火光映得通紅,火里烤著大塊的豬肩,周圍扔著幾口酒壇,一看便是江湖豪客。

「都說玫瑰仙子長得漂亮,你們誰見過?」

「我!」

一名漢了胸口拍得山響,「去年慕容勝大婚,兄弟奉程幫主的命令去伏龍澗送禮。

承慕容寨主看得起,留兄弟住了兩日。

操!」

他一拍大腿,兩眼放光,「都說飄梅峰美女如雲,那天兄弟真是開眼了。

當時飄梅峰來了三個,寒月刀林女俠是新娘,後面跟著牽絲手紀女俠。

這兩個往那兒一站,真他媽比花嬌,比玉香。

兄弟的三魂六魄一下就被勾走了一半。

乖乖,真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種美人兒。

比起來東海的淳於瑤就是個燒火丫頭。」

他說得口沫橫飛,周圍人聽得目瞪口呆。

「兄弟當時想,美到這地步也算到頭了,慕容勝那小子一表人材,功夫了得,再娶了寒月刀真是有福氣。

誰知道啊……」他搖了搖頭,拿起酒碗。

旁邊有人連忙給了碗酒,「孟三哥,別賣關子了。」

孟三哥把碗舉到嘴邊,「要說艷福,當上慕容勝的妹夫才真是艷福齊天!」

他咕嘟喝了一大口,用手背抹了抹嘴,「玫瑰仙子一露面,滿屋的人都傻了。

那體態,那相貌,簡直是嫦娥下凡!兄弟我能看上一眼,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眾人轟聲一片,對玫瑰仙子的美色心馳神往。

紫玫垂下眼,摟著女兒輕輕搖晃,臉上毫無表情。

「說得好聽,飄梅峰還不是闔門都當了婊子?」

旁邊傳來一個刻薄的聲音。

「放屁!」

孟三哥一把摔掉酒碗,怒喝道,「哪個不要臉的混蛋編出來的!」

那人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飄梅峰諸女在星月湖為奴早已轟傳江湖,誰不知道你說的寒月刀如今只是星月湖的一條狗?」

「放他奶奶的臭屁!什麽星月湖,老子闖盪江湖幾十年,從來沒聽說過星月湖的字號,更沒見過一個鳥人!飄梅峰雖是女流之輩,可流霜劍、寒月刀武功精強,就是大孚靈鷲寺和九華劍派也不見得有這等高手!林女俠我親眼見過,豪氣不減須眉,說她會如何如何,鬼才信!」

那人冷笑道:「風晚華和林香遠確實有種,所以受得苦也最多。

像你說的玫瑰仙子,厚顏無恥,對師門慘劇不理不問,不但委身仇敵,還與親娘共事一夫,如此不要臉的女人,也是武林一絕……」「去你媽的!」

孟三哥壓根不信他的胡扯,聽到他如此褻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一把拎起酒壇就扔了過去。

那人抬手一拳,將酒壇打得粉碎。

廳中的客商行人都被兩人大聲爭吵驚醒,此時見雙方動起手來,頓時亂成一片。

孟三哥一時氣憤沖昏了頭腦,眼見那人功夫了得,於是沉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從懷中摸出一張紙在空中一揚,朗聲道:「本人柳鳴歧,接大孚靈鷲寺方丈圓相師叔手書,剛在洛陽滅掉長鷹會。

今日與天下白道同赴終南山,掃盪星月湖余孽!」

孟三哥將信將疑,只見那人身後一群人盡是腰纏白帶,神情激憤,顯然都是大孚靈鷲寺的俗家弟子。

他愣了會兒神,怔怔道:「玫瑰仙子真會那樣?」

柳鳴歧正容道:「孟朋友若是不信,與我等齊赴終南,一探究竟,如何?」

孟三哥猶豫未決,柳鳴歧身後又有人道:「玫瑰仙子跟她親娘同事一夫,是東方大俠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另一人接口道:「什麽玫瑰仙子,不過是個不要臉的婊子。

聽說娘兒倆都被星月湖的人弄大了肚子,現在只怕該生下來雜種了吧。」

這些人對星月湖恨之入骨,口里不乾不凈,越說越是下流,將玫瑰仙子說成是天下第一不要臉的淫婦。

紫玫心底滴血,面紗下的俏臉時紅時白。

那些無情的辱罵像一把把利刃,將她割得體無完膚。

她凝視著女兒恬靜的睡容,感覺自己一寸一寸化為灰燼。

眾人的言語越來越不堪入耳,角落里一個瘦長的身影再聽不下去,蹣跚著離開大廳。

紫玫掩緊女兒的襁褓,閃身出了客棧,走入無邊的風雪之中。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手里兀自拿著酒壺。

他身子歪歪斜斜,步履不穩,走得卻是極快,轉眼便到了河邊。

那人腳下一滑,重重摔在冰面上,手里的酒壺滴溜溜滑出數丈。

他手腳並用,踉踉蹌蹌地爬過去,滿頭顫抖的白發掃起雪粒,如同蕭索的落葉。

紫玫飄身撿起酒壺,低聲道:「東方伯伯。」

那人渾身一震,兩眼凝視著面前懷抱嬰兒的少女,眼神漸漸銳利起來。

良久,東方慶道:「你怎麽在這里?」

聲音又乾又啞,更有種決絕的意味。

紫玫沒有回答,纖手宛如寒風里的冰雕,靜靜舉著酒壺,輕聲道:「東方伯伯,我真的是不要臉的女人嗎?」

東方慶看著她懷里的嬰兒,憎惡地說道:「好!好!竟然生下來了!你父親、哥哥被殺,母親、嫂嫂受辱,師父師姐生不如死——你竟然還為仇人生下孩子!」

東方慶駢指吼道:「你知不知道什麽羞恥!竟然還有臉問什麽叫不要臉!你這個貪生怕死的淫婦!賤人!」

他聲嘶力竭,頜下的白須恨得一陣亂抖。

紫玫沉默半晌,最後凄然笑道:「原來是這樣。

是因為我沒有去死。

是嗎?」

東方慶愴然叫道:「你還有什麽臉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