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幕(2 / 2)

在那座充滿血腥的島嶼上,她目睹了自己的親人受盡種種非人的凌辱,一個個被殘忍的手段所征服,淪為淫虐的玩物。那年,她只有十六歲。

但她從未放棄過抗爭,五年前,一個同樣的大雪之夜,紫玫親手殺死自己的嫡親哥哥,逃出星月湖。

在雪地中,她早產了。

懷孕的七個月中,紫玫曾無數次試圖除掉這個血親亂倫的孽種,但胎兒脫離母體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條件地接受了這個血脈相連的骨血。

當她重入江湖,試圖向武林白道求援,救出依然沉淪魔窟的親人,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江湖唾罵的淫婦。

心喪欲死的紫玫不再與任何人聯絡,獨自帶著女兒四上終南,三赴洛陽,甚至千里迢迢趕赴塞外,但星月湖卻如同完全消失般,沒有留下絲毫線索。

當她站在白沙派廢墟上時,紫玫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後一條線索。

此後是無盡的漂泊歲月。她不知道自己在追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逃避什么,似乎生命中只剩下流浪。

她帶著女兒浪跡天涯,五年來足跡踏遍大江南北。半月前母女倆在兗州突遇大雪。紫玫怕女兒捱不住風雪之苦,就在鉅野澤旁的村落借了一間農舍暫住。

五年的時光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她依然是那個青絲如黛,皓腕勝霜,麗色傾城的玫瑰仙子。

但從前那個頑皮的小姑娘已經一去不返,即使女兒天真的笑臉,也無法驅去紫玫眉眼間的苦澀和落寞。

她常常會在夢中驚醒,冷汗瀝瀝地回想起那些往事。夢里總是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和女子凄厲地叫聲。

無數白皙的手臂,從黑暗里掙扎著伸到她眼前。仿佛哭求她的救援,又仿佛要把她也拉進深淵……

就在這樣的自責和痛苦中,女兒一天天長大。

紫玫曾擔心女兒會有智力上的缺陷,好在顛沛流離中成長的女兒,卻與正常兒童無異。如果說有什么區別,那就是晴晴更可愛。更美麗。

五歲是練武的最佳年齡,但紫玫卻沒有傳授女兒任何功夫。她只求女兒能當一個平凡的女子,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紫玫用紅頭繩扎了一個蝴蝶結,然後松開小辮子,笑道:「晴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晴晴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努力想著。五歲的她在流浪中經歷過事情比一般成人還要多,一時還真想不出來。片刻後女孩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說話間,小柱娘扯著兒子走了進來,還帶著幾只雞蛋,為剛才小兒女的打鬧給母女倆道歉。

當初紫玫帶著女兒到村上借住,鄉民見她們母女倆孤苦零丁,當即答應下來。後來看到紫玫面紗下的麗色,直以為是仙女下凡,又見她溫和可親,尊敬里又帶了幾分親近,因此時常接濟,有吃的用的總要給她送來一份。

紫玫對這里的鄉民滿懷感激,歷盡苦難之後,她對這種純朴的情誼尤為珍惜。

收下雞蛋,紫玫拿出一塊自己綉的錦帕。

十六歲以前紫玫也拿過針,但只把它當作暗器。流浪江湖時,她才開始學著刺綉,來養活自己母女。以她此時的功夫,莫說尋常大戶,就是深宮禁院也來去自如,但在終南山的雪野中,紫玫發誓:這身來之不潔的武功,只用來護身、斬除星月湖的妖孽,絕不以之為生。這些年她隱姓埋名,從未顯露過武功。

母女倆的吃穿用度,都是她一針一線換來的。雖然清苦,可紫玫求的只是心安。

小柱娘喜出望外地接過錦帕,高高興興的去了。紫玫掩上門,挽起衣袖生火做飯。

孩子的傷感總是一瞬,晴晴已經忘卻了傍晚的不快,滿眼是笑地坐在一旁。

紅通通的火光驅走了室內的寒意,紫玫回過頭,母女倆相視一笑,其樂融融。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女孩興高采烈地說:「我知道!今天是晴晴的生日。」

紫玫撩起女兒額前的劉海,美目端詳著那張純潔精致的小臉,輕聲道:「是啊。晴晴五歲了……」

晴晴大了,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紫玫心里隱隱地抽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