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幕(2 / 2)

那文士便是以槍法稱雄的平州名宿范登,他雖然武功高強,卻以文名著稱,兼之出身世家,曾做過前朝的南陽太守,後來辭官回鄉,誓不再入仕途。他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紫玫,「這是……」

「鄙侄女。」東方慶不再多言,撩衣坐下,問道:「情形如何?」

董嚴與范登是同門師兄弟,以三十七路橫斷刀法與師兄合稱金槍銀刀。聞言沉聲道:「五日前我與師兄剛到此間,洛陽便於當晚陷落。」

老鴉岔的風火蛇於辛捷適逢此役,當下道:「那晚賊寇大舉來攻,雖然來勢凶猛,但仍然只有騎兵,對洛陽的堅城雄關無可奈何。」他搖了搖頭,似乎還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剛過子時,東門會突然失守,賊兵一涌而入,頃刻間周軍便土崩瓦解。」

三江會大當家楊宏一拍案幾,怒道:「這些胡賊他娘的當真是豬狗不如!不光對姚氏帝族百般凌虐,還逼百姓去看!」他的鐵石掌剛猛無儔,此時雖未施上力道,但伴著洪鍾似的嗓音,仍是聲威駭人。

旁邊一個黃衫女子柳眉挑起,恨聲道:「這些流寇行同禽獸,所有降兵都被屠殺,還在六座城門外各築一座骷髏台,最大的一座一次便屠殺近萬人--東方大俠,沮渠大師至今未到,此次行動還請你來主掌。」

她是東海淳於家的三名花之一玉凌霄淳於霄。百余年來胡漢雜處,種族之分已然淡化,此時大義當前,她也趕來洛陽助陣。

東方慶已從紫玫處知道沮渠展揚無法趕到,於是當仁不讓,「事不宜遲,趁賊眾立足未穩,今夜便去宮城。」

「好!」東道主施其威撫掌道:「東方大俠快人快語,雷厲風行,令後輩嘆服。」

施夫人也道:「有東方大俠相助,大事必成。」

大孚靈鷲寺的俗家弟子馬令誠和九華劍派的七代弟子段長達也紛紛稱是,一時間群俠熱血沸騰,只待闖入宮城斬除胡酋,救黎民於水火之中。

紫玫靜靜坐在一旁,心里卻想著那個「艷鳳」。自己在星月湖囚居將近一年,竟然沒有聽到絲毫風聲,星月湖究竟還暗藏有多少高手?

思索間,女兒的笑靨又無可避免地浮現腦海。紫玫這才意識到對女兒牽腸掛肚的滋味有多么難捱,「晴晴,乖乖聽叔叔的話,娘做完這件事,立刻就回去陪你……」

黃昏時落起雪來,正是行刺的良機。群俠計議已定,由風火蛇於辛捷帶領十余條好漢佯攻西南兩門;余下高手從東門潛入宮城,務必要一戰功成。

東方慶回過頭正待開口,卻是一愕,周圍一眾高手抬眼看去,臉上盡皆變色。

角落只有一個空落落的座椅,剛才坐在那里的白衣女子已經蹤影皆無。以眾人功力之強,竟然連她何時離開的也未發覺,真不知那個曼妙的身影是真是幻。

夜色如墨,昔日笙管相聞,繁華富麗的洛陽城一片死寂,仿佛一座空城。唯有巡夜軍士的甲衣聲四處響起。

滿城飛雪成了紫玫一襲白衣最佳的掩護。掠過銅駝坊、玉雞坊、承福坊,禁宮的城牆已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她終究還是不願與眾人同時行動,自己與母親共事親兄的丑事已經轟傳江湖,一旦暴露身份,那種難堪是她所無法承受的。

龐大的禁宮黑沉沉一片,只有些微燈火散落其中。但宮城西端的一個院落卻火光映天,人影綽綽。

只略看一眼,紫玫便斷定那是士兵們尋歡作樂的場所,七公主和其他皇室女眷多半就在那里被人淫辱。

她毫不猶豫地轉移方向,朝禁宮東南掠去。因為紫玫知道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只要再看到有一個人受辱,肯定會忍不住拔劍相向。但那樣只會打草驚蛇,縱然能救出七公主,也得不償失。

皇城由東到西,由南到北,分別是千秋、萬歲、長樂、未奐四宮。可憐姚氏一族只享受了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就傾巢而覆,無有完卵。

白雪皚皚的宮殿上,一道肉眼無法看清的人影飛掠而過,轉瞬消失在檐脊一人高的神獸之後。

連日的大雪給了紫玫極大的方便,她沿著雪地上零亂的足跡,深入到千秋宮後殿。

殿內透出昏黃的燭光,紫玫剛攀住窗欞勾頭欲看,里面突然傳出一陣犬吠。接著一個粗豪的聲音罵道:「叫什么叫!宇文,快著點兒。」

犬吠低沉下去,變成嗚咽。

紫玫提了口氣,輕巧地翻上飛檐,沒有理會身後淫猥的笑聲。

側殿房門忽然洞開,一具遍體血污的女體被人扔了出來。接著一名大漢站在階前罵道:「不識抬舉的賤人!凍死你這個臭婊子!」

紫玫倏然立定,回過頭來。

那人無來由地打了個哆嗦,一抬頭,只見大殿上立著一個淡淡的影子。隔著十丈的距離,還能感覺到她冷冰冰的目光。接著眼前一花,一只明玉般的手掌印向胸膛。

像是感應到這邊的異狀,鄰殿的犬吠又響了起來。紫玫不敢停留,帶著兩人越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