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幕(1 / 2)

天已大亮,密布的彤雲黑沉沉壓在洛陽城頭,讓人透不過氣來。

紫玫隨著人流進入城中,她一言不發,與那人保持著奇異的緘默。

良久,身後傳來一聲喃喃的低嘆:「太像了……」

紫玫停下腳步,回首望著那張滄桑的面孔。自從那年一夕白頭之後,他就是這種蕭索的模樣。但他的手沒有再顫抖,眼神也恢復了往日的犀利。畢竟是飲譽江湖的頂尖劍客,只要他還清醒,整個人就像一柄帶鞘的利劍,雖然含而不露,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視。

紫玫知道他說的什么,半晌,她張開口,聲音有些發顫,「東方伯伯……我娘……」

東方慶微微搖了搖頭。

他是紫玫義父慕容衛的至交好友,圍攻星月湖一役前紫玫曾托他尋找母親蕭佛奴的下落。當時由於陰長野留在體內的掌力發作,紫玫未能參與此役。當她登上月島,只看到那柄被擊彎的凝光劍,誤以為他也葬身島上。

望著紫玫酷肖其母的體態,東方慶神情恍惚起來。他思慕蕭佛奴多年,但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逾距處。當日眼見蕭佛奴失身於親子,與女兒共事一夫,還懷上亂倫的骨肉。大受刺激下,他自暴自棄,若非受紫玫之托,幾乎醉死酒鄉。

「看到伯伯的佩劍,我還以為……」

想起那一戰的慘烈,東方慶面露苦澀,「若非圓相大師相救,我這條老命早就丟在終南山了。」

星月湖一戰是數十年來江湖中最慘烈的一戰,但攻到島上的白道高手死傷殆盡,詳情無人知曉,連沮渠展揚也說不出其中的變故,當下紫玫著意詢問。

東方慶回憶道:「當日圓相方丈親率武林同道,圍攻三日才登上月島。近千名白道豪傑只剩下二百余人,而魔教教眾不足百人。圓相方丈不願以眾欺寡,雙方約定各出高手獨斗。第十七場由我出陣,殺了魔教一名長老。」

「是不是一個黃冠道人?」紫玫急切地問道。星月湖五長老中金開甲遠在塞外,余下以木堂長老靈玉為第一。若能除掉此人,等於斷了星月湖一條手臂。

東方慶思索道:「是個黃衫胖子,掌法很好……」

紫玫失聲道:「屠懷沉!」當日便是他擄走母親,又用含沙射影重傷義父,沒想到會死在東方伯伯劍下。

「就是他。」東方慶眉頭緊鎖:「後來魔教一名青衣老者出手,連敗我方十二名高手,圓相方丈親自上陣,以參禪掌擊傷那名老者。」

紫玫心頭又驚又喜,那必是星月湖第一高手,護法沐聲傳。他也敗在圓相方丈手下,星月湖大勢已去。

「這樣逐場比試了一晝一夜,我方還剩下六十余人,而魔教上下僅剩十余人,盡數帶傷。我方已穩操勝券。可是……沒想魔教還暗藏高手……」

「金開甲當時遠在龍城,是安子宏?還是石蠍?」紫玫暗想,「可他們怎會是圓相大師的對手?」

「那人從魔宮突然殺出,一招便擊殺了上陽關的周承英。我甚至沒有看清她的模樣,長劍就被她赤手震飛。」

紫玫大驚失色,星月湖怎么可能還有這等高手?……難道陰長野之外的魔教左使也還在世?

東方慶心有余悸地說:「那人功力之強,駭人聽聞。倒在地上,我才看出她是個紅衣女子……她形如鬼魅,來去如電,每一招都有人濺血斃命。她容貌極美,出手更是毒辣之極,嗜血之狀有如妖魔,漢水銅蛟一身橫練功夫天下無雙,卻被她一掌洞胸而入,余勁拍在欄桿上,竟然在漢白玉上印出寸許深的掌印……」

紫玫想起那個纖美的掌印,那功力絕不在師父之下!

「她手腳肘膝無所不用,連頭發也是致命的利器。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六十余人便被她殺得干干凈凈,連負傷者也不放過。圓相方丈苦戰數百回合,最終也敗在她手下。」

紫玫忍不住問道:「東方伯伯,你是說她一個人連敗六十名高手?」

東方慶搖搖頭,「不是擊敗。除了我和方丈,其他人無一幸存。若不是圓相方丈瀕死一擊傷了她,我們絕對不可能離開星月湖。」

「究竟是誰?」紫玫問東方慶,同時也在問自己,若論對星月湖的了解,作為少夫人在魔窟生活過的紫玫,比任何白道人物都清楚,但她怎么也想不出會是誰。

「艷鳳。」東方慶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個銘記在心的名字。若非親歷此戰,他絕不相信世上會有人強橫如斯,而且還是個美艷的女子。

群雄在一處大宅聚集,回廊里擺著七八張大桌,幾十名勁裝大漢歡呼痛飲,了無忌憚。

東方慶亮出身份,便有人將他恭恭敬敬地引入暖閣。紫玫心事重重地跟在後面,她本不願與江湖人見面,但東方慶聽說她也是來行刺賊酋,無論如何也要她一同行動。

一進暖閣,氣氛頓時嚴肅起來。與外面高呼小叫的豪客不同,閣中諸人都是久負盛名的武林名家,深知其中利害,態度慎重了許多。

閣中十余人起身行禮。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如釋重負地說道:「東方大俠終於到了。」

東方慶還禮道:「老夫僻居鄉間,兩日前才得到消息,可恨遲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