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幕(1 / 2)

雄偉的殿宇間寂然無聲,唯有漠漠飛雪充塞天地。

紫玫終於明白過來,這場刺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臨陣倒戈的施其威夫婦只是兩個走卒,真正的主使者是她的嫡親哥哥,而實施者則是她青梅竹馬的展揚哥哥。

他們不僅將自己誘入圈套,還用女兒來要脅她。

先是親如母女的師父,然後是陪伴自己成長的沮渠展揚。接連的背叛模糊了紫玫的雙眼。

她淚眼朦朧地回過頭,對著劍下的慕容龍喃喃道:「你好無恥……」

慕容龍仰起下巴,那種絕不認輸的倔強之色,竟然與當日的紫玫有幾分相似。

「她是你女兒……你舍得嗎?」

「女兒可以再生,她娘只有一個。」

紫玫咽下淚水,眼神突然變得鋒利,接著玄天劍筆直遞出。

殺了他!只要除去這個魔鬼,一切都會恢復!

間不容發之際,慕容龍忽然就地一滑,游魚般溜出尺許,接著沖天而起,高高落在石坊上。

等紫玫擊飛他反手擲來的片玉,已經失去了機會。

「你以為殺了我就能救回女兒?」慕容龍冷冷道:「星月湖既然能消失五年,也能讓你永遠都找不到。」

玄天劍的光華漸漸褪去,一朵雪花無遮無擋,輕輕落在紫玫赤裸的胸脯上,久久沒有融化。

「殺了我,她就沒有了父親。也再見不到母親。」慕容龍不帶一絲感情地說:「沒有人照顧的小女孩,在星月湖會落到什么下場你也知道--也許十幾、二十幾年後,你會見到一個像風婊子、林婊子、紀婊子那樣被人肏爛的小婊子。」

紫玫望著玉雪可愛的女兒,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凄然合上美目,玄天劍「嗆啷」掉在地上。

「我認輸。」紫玫低聲道:「化真散呢?」

慕容龍正要開口,艷鳳卻道:「主子,第九層鳳凰寶典逼出化真散易如反掌。」當年她就是被化真散制住,深知其中利弊。

慕容龍盯著她,良久沒有作聲。星月湖的化真散專制各種內家真氣,使之無法凝聚。若它們也無法克制鳳清紫鸞,那么世上再沒有任何葯物能制服紫玫。

星月湖另有兩種邪功:凝真九刺和重樓氣鎖。但凝真九刺是護法沐聲傳的獨門絕技,沐聲傳遠在樂陵,鞭長莫及;重樓氣鎖則需五名一流高手聯手施為,眼下靈玉、赫連雄重傷,蔡雲峰等人功力未逮,算來算去只有金開甲、艷鳳和自己三人……

沉默中,一絲殘忍的笑意從艷鳳明艷的朱唇漸漸綻開。她兩手握起玄天劍,充滿嗜血意味地咬牙笑道:「少夫人--請抬起右手。」

紫玫眼睛始終停在女兒身上,憐愛萬端地看著她的臉蛋、手腳、小小身體……

聞聲,紫玫怔怔扭過頭。劍鋒凄涼的寒光刺得她眼光一顫,玫瑰仙子的俏臉血色全無。

她遲疑地抬起目光,與曾經的恩師對視。

曾經凜然生威的美目,如今卻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昔日的慈愛關懷已盪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和嫉妒。

「原來妳這么恨我……」紫玫凄然一笑,緩緩移開目光,看向那個曾為自己付出生命的男子。

慕容龍遠遠立在碑坊上,眼中沒有一絲感情。

是真的了。自己是要他的性命,他只要自己一條手臂……很寬容呢。紫玫垂下眼簾,星眸黯淡下來,左手輕輕按住右腕。失去右手等於廢掉一半武功,也等於失去所有的希望。但她沒有任何選擇。

紫玫右手平平抬起,平靜地放在玄天劍的鋒刃下,臉上盡是溫暖的笑容。

「娘!」晴晴伸出兩只白白的小手,焦急地喊著。

紫玫笑著說:「等一下……」

仿佛一陣清風吹過肩頭,身子猛然一輕,一條瓊枝般的玉臂掉在雪中。衣袖翻起,露出潔白無瑕的皓腕。

晴晴打了一個哆嗦,紅撲撲的臉蛋頓時變得雪白。

紫玫仿佛不知道自己血流如注的慘狀,卻被女兒的驚懼刺痛心房,連忙說道:「別怕,晴晴別怕……」

晴晴「哇」的大哭起來,扭動著想離開展揚叔叔的懷抱,哭叫道:「手手手……娘,好多血……」

艷鳳提著玄天劍,長發散亂,呼呼地喘著氣。恨不得把紫玫左臂一並砍斷,最好連那對巨乳也割掉……

她原本性情剛烈,在武林地位超然。為救愛徒被星月湖設計擒下之後,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心境起了極大的變化。在淫葯和酷刑的折磨下她苦撐多日,始終沒有屈服。最終卻被愛徒棄己逃生的痛心和失望所擊潰。

這五年,是她最開心也最墮落的日子。自暴自棄下,昔日的雪峰神尼變成了徹頭徹尾淫婦,艷鳳。現在即使知道紫玫當時是不得已而逃亡,她也不願再回到以前。而曾經的痛心盡數變成了仇恨。

慕容龍出手如風,制住斷臂上的穴道。他神情平靜,心底卻在刺痛。如果可以選擇,他絕不願意傷害紫玫。就像在星月湖的時候,明知她在尋覓機會,也不忍傷害她。可是那次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以紫玫現在的功力,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紫玫只覺得很累。被女兒的哭聲刺痛的心房縮成一團,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她辛苦地伸出左手,試圖把女兒摟在懷中呵護。但剛剛抬起手,眼前突然一黑,被極度的傷心和痛楚所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