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幕(2 / 2)

「怎么不是?」沮渠展揚刀鋒般的眼神凝視著她,寒聲道:「你害死了義父慕容衛、義兄慕容勝。還有你娘、你們伏龍澗數百條性命、還有你三師姐紀眉嫵、嫂嫂林香遠、大師姐風晚華、你師父雪峰神尼、我們沮渠一家、甚至還有白玉鶯白玉鸝……」沮渠展揚吼道:「他們都是被你--慕容紫玫害的!」

紫玫含淚抗聲道:「難道是我的錯?」

「當然。」沮渠展揚冷冷道:「如果你當初不一路逃亡,投親靠友,就不會連累這么多人;如果你早些順從皇上,這些女人也不會受這么多苦;如果你不是那么傻,就不會落到現在的下場。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這個賤貨--犯賤!」

紫玫玉臉雪白,驀然噴出一口鮮血,軟軟倒在枕下。

自己以為正確的一切,在旁人眼里竟是如此愚不可及。殊死的抗爭卻落得為人恥笑。原來自己只是犯賤。

這一切的一切,只要你放棄心中的道、義,就不會發生。只有將自己的靈魂和肉體放在天平上,才能贖回其他人的所有。

善為惡根,惡為善果。

只有沉淪,才是解脫。

「什么時候了?」

「八月十五。你昏了兩天一夜,可嚇死我了。」

如霜的月色從窗欞中泄入宮室,將一切都披上凄冷的清光。夜涼如水,真的很涼呢,手指都涼透了。

「葉神醫來了十多趟,但每次只來看看,不施針不施葯,也不讓我們碰你……喝水嗎?」

紫玫並不覺得渴,她搖了搖頭,「我想出去看看。」

紀眉嫵猶豫片刻,俯身抱起紫玫。

月亮很圓,卻很小。像一滴嵌在天幕上的水晶。

水一般的清光滿階流淌,浸濕了夜行者的羅襪。

發間似乎掛滿月色凝結的水珠,晶瑩而又凄冷,一粒一粒在發絲上碎碎地滾動,發出珠玉般輕響。

紫玫仿佛回到很小很小的時候,由母親抱著在庭中賞月。可笑那時候自己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月色。更不明白,這月色有多么寒冷。

「我想見見葉伯伯。」

葉行南似乎知道她會來,一直立在階前守候。

「葉伯伯。」

葉行南揮袖拂開房門,「進來吧。」

紫玫輕輕一笑,「不了。」

耳邊只有夜蟲在草間鳴叫的輕響,如此糟雜,又如此靜謐。沉默半晌,紫玫道:「我回去了。」

葉行南點點頭,「你肯來就好。」

紫玫微笑道:「玫兒想通了呢。」

「下個月。等你生下孩子。」

「嗯。玫兒知道了。」

走出院門時,紫玫忽然抬了抬下巴,「這邊走。」

紀眉嫵怔了一下,但還是依言沿另一條路回家。紫玫身體很輕,就像一個安靜的嬰兒,紀眉嫵並不覺得吃力。

花枝般的女子輕盈走來,仿佛飄在月色里的仙子。而她懷里的玉人,更是令天上的明月黯然失色。

這是一條紫玫從未走過的小徑,青石鋪就的路面光滑如鏡,兩側栽滿一叢叢的花樹。清光下,已然遲暮的繁花仿佛蒙了一層輕紗,神秘而又悠遠。

紫玫望著繁華與凄涼共存的世間,只覺得無比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