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否極泰來(四)(2 / 2)

魏廣延也不看魏長澤,直接一撩衣袍走了進去。

這又是場硬仗,邵日宛瞥了眼一直沒說話的那人,倒是看不出什么來,照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樓烈打著哈欠出來,「回……這又誰?」

邵日宛沒法介紹,只能把一個油紙包扔給他道:「給你帶了只雞。」

樓烈接了,沒什么所謂的轉身進了屋。

一張長桌放置地上,三人落座,魏長澤和魏廣延對坐。

邵日宛道:「我去倒茶水。」

魏長澤卻一把拉住他的手,「坐這。」

邵日宛:「……好。」

又是一片死一樣的沉默。

到底最後,是魏廣延開口道:「你這些年便住在這里嗎?」

魏長澤平淡道:「有話直說。」

「這些年不想你娘嗎?」魏廣延忽然換了個話題,「回去看看她吧,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

「想的那些年已經過去了,」魏長澤道,「現在覺得不見為好。」

魏廣延看著他道:「你倒是記恨起了我了。」

「並沒有,」魏長澤隨意道,「現在記恨也無了。」

我的天坐在這的可是這個世界的皇上啊,邵日宛心道,就算是你爹你也恭敬一點吧。

魏廣延道:「當年局勢就是如此,我確實放棄了你,我也不想用什么話來唬你,無論如何我們兩個都已做了自己的決斷,也該為此負代價。」

「就像你現在如此憎恨我,」魏廣延道,「我就只能受著。」

魏長澤卻什么都沒說,他並不是認同什么,邵日宛心里清楚,是他懶得說什么,懶得解釋懶得責問。

他如今已經釋懷了,因此可以不去多費口舌爭一個言語上的高下。

「我們本可以不用受這樣大的一個周折,」魏廣延道,「我並非迂腐,今日將話說開了,便回去吧,我需要我兒子在我身邊。」

魏長澤忽然毫無預兆地將武魂之刃召出,一下子磕在了桌上發出一聲巨響,凜然煞氣直撲門面。

邵日宛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現在什么樣子嗎?」魏長澤淡淡地開口道,「一個魔修,你大概從未見過魔修吧,才能這么坦然。」

魏長澤轉頭道:「你先出去。」

邵日宛『嗯』了一聲,站起身到了門外。

魏長澤忽然將周身煞氣盡數散出,瞳孔與指甲慢慢地染上了黑色,皮膚變得青白,他本就長得極為冷厲,此番更是一下就煞人起來。

邵日宛毒性未消,受不了這樣的煞氣。

「看見了嗎,」魏長澤道,「這就是我。」

「當年我在生死一線上掙扎,你將我一把拉入了深淵,你憑什么還覺得我會原諒你。」

魏廣延實實在在的愣住了。

魏長澤道:「不太難猜,你多年受制膝下無子,余孽未清,你根基不穩,前朝往後宮塞人,你無一人可以依托,嫡長子數來數去只剩我一人,最適合用來當槍使,待一切穩定你當真大權在握,便可生個兒子將我取而代之。」

「所謂父子親情,」魏長澤道,「當真要我說到這個份上嗎。」

魏廣延皺眉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因為這就是事實,」魏長澤平淡道,「若非如此,你便走吧,我現在已經如此,不可能再回去了。」

魏廣延忽而搖頭笑道:「當真是報應啊。」

「你還有兩個弟弟你知道么,」他道,「你走後,劉氏所誕,具未活過六歲。」

「大的那個名叫魏青,數九的天里落水而亡,小的那個驚馬,死在馬蹄下,我均未曾徹查清,因為查不清,因為我根本不敢查清。」

「那時我便想,將你送出府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選擇,在魏府,你只有死路一條,我保不了你,出去了,你還可以靠你自己活下去。」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魏廣延道,「你數次遇險我都知道,也確實都選擇了不插手,我非慈父,過分狠心自私,所以才因那事……將你推向了魔修一路。」

魏長澤卻不想再聽下去了,直接打斷道:「你回去吧。」

魏廣延道:「至少回去看一眼你娘親吧,就當為了她。」

魏長澤起身指著門外道:「門外那人,本是金丹期的劍修,他死過一次,被毒的口不能言目不能視,修為盡失,是因為我。」

「也是因為有人不想讓他待在我的身邊,是江必信將他殺害,確實你把他送到了江必信的手中!」

魏長澤道:「要是原諒你,我成了什么人了?」

魏廣延輕輕閉了閉眼嘆了口氣,「我跟他談談吧。」

邵日宛倚在門上,也跟著嘆了口氣。

今天是一場硬仗啊。

魏長澤走出門的時候已經收了一身的煞氣,魏廣延跟在其後,對邵日宛點了下頭,「我走了。」

他必然不可能是只身前來,也不可能多做停留,此番已算是極為興師動眾了。

邵日宛應了一聲,他與這人本就立場尷尬,更做不來什么熱切。

出了門魏長澤便好像將所有情緒都已留在了屋中,又像沒事一樣,將胳膊環在邵日宛的脖頸上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