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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門魏長澤便好像將所有情緒都已留在了屋中,又像沒事一樣,將胳膊環在邵日宛的脖頸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到睡前,魏長澤對魏廣延一事只字未提。
這也並不是什么好事,邵日宛自己心里掂量地清楚,但面上一句不問。
後來的幾日都還算消停,他身上的傷好得快了起來,終於不困在屋中,他月余後試著握了劍,手腕抖得幾乎抓不住劍柄。
也就姑且放棄了。
魏長澤這些日倒是正常,只是若太過正常反而是因為反常。
大約過了有兩個月,天已經全然暖了起來,冰雪消融,寒風不知盾向了何處,日頭打在身上也有了熱意。
魏廣延再一次登門造訪。
這一次邵日宛真是有心想把他關門外不開門算了。
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多沒有眼力見的人。
魏廣延三顧茅廬,這要是無事相求真是打死他也不信。
邵日宛直接擋在他的身前道:「我們談談。」
魏廣延看了他一眼,眼神深沉。
兩人坐在桌邊兩側,邵日宛開口道:「直說吧,你找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魏廣延道:「父子相見,也需什么理由?」
「尋常父子不需,」邵日宛抬眼直視這人眼睛,「你卻需要。」
魏廣延卻忽然拂了下袖,轉而道:「你也是富家子弟,吃穿用度不愁,前途坦盪,何苦非要糾纏著一個男人,斷送了大好前程?」
邵日宛卻含沙射影道:「我倒不怎么汲汲於所謂前程權勢。」
魏廣延從鼻腔里輕嗤了一聲,仿佛是笑也仿佛是自嘲,「你受的罪,倒是給邵府添了福。」
邵日宛卻並不被他牽著鼻子走,直接道:「我只想知道,你找魏長澤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老了,」魏廣延道,「人老之後總是容易患得患失,這萬里江山看上去盡數在我手中,而我卻並未真的抓住,處處有螻蟻餓狼想要咬上我一口。」
邵日宛道:「在其位謀其政,你已經求仁得仁,不該貪求太多。」
「何為貪求,」魏廣延卻笑了,帶著世故與成熟,仿佛看不起邵日宛的年輕浮躁,「他是我的兒子。」
傍晚。
魏長澤帶著一身的血腥氣回來,手中拎著一只花雕雞,用沒有血的那只手仔細的拎著細繩。
一進門看見了魏廣延,頓了一下。
邵日宛起身接過了他手里的油紙袋,看了他一眼,轉身錯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他二人在屋中。
所有的情緒,都在那臨走的一眼里。
魏長澤的衣角還在往下滴著血,不是他的血,他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魏廣延道:「你殺了不少人。」
「我也得活著,」魏長澤道,「有家室要養。」
魏廣延看著他道:「既然這樣,我雇你如何?」
兩人視線交匯,兩道火光直直對上。
樓烈將花雕雞撕成碎塊,拿起一塊扔進了嘴里。
邵日宛坐在桌前視線低垂,手中慢慢地把玩著腰間的墨玉麒麟。
樓烈至今不太相信坐在隔壁屋中的那個男人是當今聖上,但就算隔壁坐著的是天王老子他都不會有什么反應。
他隨意舔了舔手指頭上的油,「『袖口藏龍』這一式,若是已經近在咫尺,下盤受制,如何絕境逢生?」
「彈軟劍,」邵日宛隨口道,「割臂求生,損一條胳膊和你的命相比不算什么。」
樓烈皺眉道:「非得如此?」
邵日宛道:「所以平日不要用,這非什么正經招式,暗箭傷人罷了。」
樓烈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隔壁的門被推開了,里面的人走了出來,邵日宛頓了一頓身形。
樓烈道:「你不暗箭傷人,卻總會有人過來傷你。」
邵日宛卻抬眼看了他道:「善惡有時,報應不爽。」
魏廣延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步伐穩健。
邵日宛心里大抵已經知道了結果。
魏長澤有許久未從屋中走出,一直到了晚上才回了房中。
邵日宛只穿著一身白色里衣坐在床上,此時抬起了頭。
魏長澤走過去,坐在床邊握住了他的手。
邵日宛沖他笑了笑,「吃晚飯了嗎?」
「沒有,」魏長澤道,「你呢。」
邵日宛道:「嗯。」
魏長澤:「葯呢。」
「中午喝了。」邵日宛答道。
兩人簡單的說了兩句,便是短暫的沉默。
魏長澤片刻後開口道:「我這兩年是借著恨才強撐,也想讓你性命無憂不受侵擾,一直不敢回頭看來時路,覺得觸目驚心。」
邵日宛只是靜靜地聽著,眼睛溫柔地放在他的身上。
魏長澤道:「我來此地有十多年了,自認除了邵日宛誰也不欠,所以只恨蒼天,也自以為坦坦盪盪。」
「魏廣延與我毫無親情可言,所謂生母也很模糊,我心里這口氣憋了數年,面上不說心里也會暗自去掂量著和旁人比較,若是忽然說都是我的小人之心,這些年都像是個笑話。」
邵日宛輕聲開口道:「他就是並非仁父,你干什么非要攬在自己的身上?」
魏長澤笑了:「因為我懶得去管他們,只怕於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