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色龍鸞張不疑(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793 字 2020-08-29

正當她以為徐佑不會再吟,有些失望的時候,他卻慷慨擊掌,高聲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清越的聲音穿透艙壁,在空曠的夜里盪開了一陣陣的波動,恰好一艘大船緊挨著經過,船頭站著一人,負手仰望漫天的月色,突然聽到了這首詩,臉上的表情先是訝然,然後變成了震驚,忙喝令停船,快步走到這一側的船舷邊,道:「不知哪位郎君在舟中,在下諸暨張墨,可否過船一敘?」

諸暨張墨?

徐佑只是一時興起,忽做高聲語,卻不料如此都能驚動天上人,腦海中飛快的搜索了一遍,沒有這個叫張墨的人的任何資料。

張墨,好像是某個著名坑爹兒子的名字啊!

履霜噫了一聲,脫口道:「竟然是他……」

徐佑知道履霜在袁氏多年,見識非平常女子能比,問道:「你認得此人?」

「諸暨張墨,如果沒聽錯的話,應該就是人稱『五色龍鸞』的張不疑。」

「五色龍鸞?此人一定文采非凡,可是吳郡張氏子弟?」

《文選》有「摛藻下筆,鸞龍之文奮矣」的句子,李善做注說:「鸞龍,鱗羽之有五彩,故以喻焉。」後來常被用於比喻文章華美,辭藻絢麗,所以徐佑一聽外號,就知道這個張墨定是三吳地區知名的大才子無疑。而能培養出這等人才的,一般都是世家大族,既然姓張,想來跟吳郡張氏脫不了干系。

「聽聞張墨曾在兩年前的吳郡西園雅集中寫詩屬文作賦,無不拔得頭籌,其人又風神清令,被揚州大中正譽為俊才,卻因為家世所累,只能定為八品。後征辟為郡丞,辭而不就。至於他跟吳郡張氏的關系,眾說紛紜,有說是張氏早就沒了往來的遠房旁支,也有的說是三代上還在一房,只是後來牽扯到家族內斗,張墨這一支被逐了出去,跑到了諸暨定居。哪一種是真,我就不得而知了!」

徐佑突然發現履霜有個別人不及的長處,那就是經過袁氏這個儒宗的多年熏陶,又自小在清樂樓長大,對這些文人墨客的雅事,知道的要比自己多很多。他身邊有秋分主內,那是第一等的貼心人,也有身手高絕的左彣主外,一應需要動手的事全都不必操心。可錢塘乃至吳郡,自古文風鼎盛,才名昭著之人不知凡幾,可他卻一概不知,一概不曉,要是將來游走其間,遇到人見人愛的明星人物,自己卻有眼無珠,得鬧出多大的笑話?

果然是每個人都有他的長處,關鍵要用到正確的位置。徐佑猛然想到一個問題,袁青杞會不會早就料到了這一層,知道他到了錢塘,人生地不熟,所以才順水推舟,一箭雙雕,把從小在吳縣長大的履霜送給了他?

要真的是這樣,袁青杞的心計可就太可怕了!

徐佑心思電轉,先把對袁青杞越來越深的忌憚壓在心底,他身處險境,哪里肯在這個時候結交朋友,連艙門也不出,道:「舟中攜有女眷,夜深恐有不便,失禮之處,還望不疑郎君莫怪!」

張墨不是那些罔顧禮法的狂士,聽有女眷也要硬闖過來,聞言也不強求,徑自贊道:「郎君此詩,不似樂府古曲,也不似曹丕《燕歌行》那樣句句用韻,反倒采用隔句用韻的法子,並且字與字間似有韻律,聽來有搖曳之美態,讓人眼界頓開。初時只覺句法絕妙,似連而斷,似斷而連。可越品越能從中體悟到撲面而來的荒涼寥寂,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對愁眠』三字,道盡了孤身一人無所適從的蒼涼欲絕!時人皆以五言為貴,我卻獨愛郎君這一首七言!「

徐佑暗忖此子果真厲害,僅僅頃刻間就能領會到張繼這首《楓橋夜泊》的精微細妙之處,更能從中察覺到隔句用韻和平仄格律的規則,要知道在這個時空里,雖然五言詩已經走到了窮途,但還占據著主流地位,七言詩在漢張衡和魏曹丕之後一蹶不振,到此時也沒有大的氣色。這些都還屬於歌行體的范疇,而徐佑吟誦的這首卻是聲韻已經很成熟的唐代的著名七絕,兩者之間在技術上相差了不止數個年代。

」郎君謬贊!五言詞窮,故而七言達意,實屬才盡的無奈之舉。「

」哈哈哈!「張墨爽朗的大笑,道:」聽郎君此言,就可想見其人何等的高逸!不過在下心中有一處疑問,還望不吝告知。」

「郎君請說!

「姑蘇城中雖寺廟眾多,但居此最近,也就是郎君適才聽到鍾鳴的那座寺院,應該名叫楓橋寺才對。不知郎君何故稱之為『寒山』,可有什么典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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