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聖人之道,為而不爭(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898 字 2020-08-29

是夜,徐佑眠宿縣衙,與顧允挑燈暢談,兩人談詩論畫,醉酒狂歌,人生得一知己,真是好不快意。

晨日初升,徐佑從睡夢中醒來,見自己衣衫盡去,換了貼身的衣物,不知是什么材料,非絲非棉,穿著卻極為舒服。再往旁邊一看,顧允抱著被子睡的正香,徐佑下意識的就想一腳踹過去,幸好及時忍住了沖動。

他也不算多么講究的人,幼年時連垃圾堆都睡的很香,更別說跟別人擠著一起睡了。但成年以後就真的沒再跟男同胞同床共枕過,尤其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顧允眉目如畫,猶勝處子,露在被子外的脖頸白皙如玉,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撲上去似的,讓他感覺十分別扭。

楚國男風太盛,美男子又多的數不過來,徐佑真沒有掰彎自個的打算,扭過頭去,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正四處尋找衣服,一個俏麗婢女端著銅盤走了進來。

「郎君,婢子蓮華服侍你洗漱。」

這婢女十五六歲的年紀,青春正好,身段裊娜,膽子也是不小,興許很少見自家郎君留宿客人,按捺不住好奇心,不住的偷偷打量。

徐佑微微一笑,卻也不揭破,等洗了手臉,婢女又遞過來幾條泡洗干凈的楊柳枝,截取最柔嫩的部分,寸長短,柳枝旁放著一碟食鹽,比雪還白三分。

這是時下流行的刷牙方式,一般人家會在早起時將楊柳枝咬開,露出里面的纖維細條,然後咀嚼多次來清潔牙齒,有個成語叫晨嚼齒木,就來源於此。顧允門閥出身,自然不會僅僅咬咬柳枝那么沒有技術含量,所以重點就在於這碟食鹽中。

「這是哪里的鹽,如此玉潔冰鮮?」

蓮華笑道:「稟郎君,這是從河東鹽池運過來的,名為凝脂,尋常不曾多見。」

「凝脂……好名字!」徐佑以手沾了少許,輕輕一搓,細膩光滑,道:「河東鹽池在北魏境內,關卡森嚴,加之路途遙遠,轉運至此,一粒鹽耗費何止千貫?貴府以河東鹽做凈口之用,果真豪富天下。」

河東鹽享譽千載,就是到了後世,也是著名的產鹽地。《呂氏春秋?本味篇》里記載:「和之美者,陽朴之姜,招搖之桂,越駱之菌,鱣鮪之醢,大夏之鹽,宰揭之露,其色如玉,長澤之卵。」意思就是說最好的調料是四川陽朴的姜、湖南桂陽招搖山的桂、廣西越駱國的竹筍、用鱘鰉魚肉制成的醬、山西的河東鹽、宰揭山顏色如玉的甘露、西方大澤里的魚子醬。由此可知,遠在秦朝,河東鹽就已經很有名氣了。

蓮華抿嘴一笑,神色間不見冷傲,也不顯驕奢,道:「凝脂鹽是我家小郎特來招待貴客之用,平時倒很少使呢。」

徐佑以柳枝蘸了鹽,清了清口,感覺是精細了些,但跟牙膏根本沒有可比性。他左右看看,見旁邊桌案上有筆墨,道:「會研磨嗎?」

蓮華點了點頭,輕挽衣袖,麻利的研好磨。徐佑提筆想了想,揮筆寫道:豬牙皂角及生姜,西國升麻蜀地黃;木律早蓮槐角子,細辛荷葉要相當。青鹽等分同燒煅,研熬將來便更良;揩齒牢牙髭鬢黑,誰知世上有仙方。然後對蓮華道:「這是『口齒烏髭』方,等你家小郎醒來交給他看,按此方熬制後做成牙粉,有清火潔齒烏發之神效。」

蓮華不懂這些中葯材,但她能夠被顧允選作貼身侍婢,學識素養比之普通士子還要強上許多,立時被徐佑的書法驚得呆立當場,目光在墨跡上流連不去,而口不能言。

「嗯?蓮華?」

蓮華猛然清醒,察覺到失態,臉頰微紅,道:「知道了,等小郎醒來,我就拿給他看。」

徐佑又望了望顧允,不知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美夢,嘴角竟露出一絲笑意。

可怖的是,這一笑中,卻多了幾分婦人的美態!

徐佑打了個機靈,轉身出門而去。

剛出院門,就看到了左彣,他迎了上來,道:「郎君睡的可好?」

徐佑笑道:「不勝酒力,醉倒不知日月,算是好,還是不好?」

左彣也是一笑,低聲道:「昨夜你跟顧郎君共飲了有半斗酒,我觀顧郎君腳步輕浮,眼波迷離,確實醉的不輕。倒是郎君你眼神清明,步履輕快,定是裝醉……」

如今跟徐佑廝混日久,知道他的為人不拘小節,所以左彣也敢時不時的拿他開些玩笑。徐佑指著他笑罵道:「就你多心!我跟顧允論交,貴在相得,哪里需要裝醉來拉近關系?」

左彣說的沒錯,他昨夜確實沒有真的喝醉。作為前世里的狐帥,金融界應酬太多,早練出一副酒膽,不說海量,但三兩斤白酒還是喝得了的。雖然現在這具身體有些虛弱,但受傷前也是好酒之人,以顧允的酒量,比拼起來,只是以卵擊石。

但幾日為了給詹文君謀劃布局,幾乎天天熬夜到凌晨,一旦放松,很容易疲困不堪。到了最後,睡意上頭,卻是真的睡死了過去,連被人換了衣服也不知曉。

兩人出了縣衙,正要出城,卻見牆角處一個人影對這邊招招手,然後一閃而過。徐佑左右看了看,帶著左彣跟了過去。

一前一後走了小半個時辰,在一處山丘邊立定,徐佑走到那人身後,笑道:「道兄不是奉命回了州治,怎么又到錢塘來了?」

那人轉過身來,正是捉鬼靈官李易鳳,他風塵仆仆,滿身疲憊,眼中的血絲清晰可見,整個人萎靡的如同將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