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追思君兮不可忘(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664 字 2020-08-29

詹文君端坐在牛車內,目光平靜而淡然。宋神妃扭頭看著她,意有所指的道:「不跟徐佑道個別?」

自從那一晚詹文君隔著布幛和徐佑說了會話,兩人再沒有見過面,無論公開還是私下,仿佛一瞬間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庭院深深,不知所蹤,沒有目光的交集,更沒有軌跡上的重疊。

「該說的已經說過了,見與不見,又有什么分別?」

宋神妃嘆了口氣,道:「妹妹,你或許恨我,但將來你總會明白,我這樣做,其實是為了你好!」

詹文君搖搖頭,道:「阿姊錯怪我了,我心中並沒有恨,當然,也並沒有多么的歡喜。只是……只是故土難離,心中不舍罷了,卻跟徐郎君無關。」

寬大的襦裙系著淡紫色的腰采,正好遮擋住了雙手,在宋神妃看不到的角度,彎曲的手指緊緊抓著裙下的肌膚,指尖因為用力變得發白,可身上卻感覺不到一點的疼痛。

無數次,她想要掀開帷幕,再看一眼矗立在道邊的那個人,

哪怕,只再看一眼!

可是,這一眼,卻被家族、世俗、責任和一絲不確定,死死的壓住了,

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車遙遙兮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詹文君閉上了雙眸,耳邊傳來車軲轆滾過雪地的吱呀聲,至賓樓里的初見,明玉山中的暢談,挑燈對坐時相視一笑,並肩負手時鼻息可聞,入死局,開血路,修棧道,度陳倉,殺人者生,被殺者死,終於入局破局,涅槃重生。

可是這些驚心動魄,卻都比不了那一次在書房內的陰差陽錯,幾乎不可遏制的怦然情動!

一樁樁,一幕幕,從腦海深處飛快卻又緩慢的閃過,認識了不太久,卻久的似乎已經攜手共度了一生。

徐郎,珍重!

車隊漸漸遠去,徐佑收回目光,帶著眾人轉身往錢塘城走去。郭勉一行要饒過錢塘,經武康,臨烏程,再北上當塗,入淮水而至金陵,正好跟徐佑的方向相反。

他們留下了兩道不同的足跡,印著斑駁雪痕,往東西長長的蔓延開去,不過很快就被飛雪覆蓋,天際蒼茫一片,群鴉棲於寒枝,一切的一切,重新歸於寂靜和虛無。

徐佑行至半途,突然看到道路邊站著一人,許是站的久了,臉蛋凍的嫣紅,他停下腳步,訝然道:「千琴,你怎么在這里?」

千琴咬了咬唇,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奉上一封點了火漆的信,道:「這是夫人讓我帶給郎君的信。」

徐佑接了過來,看了看封面,沒有字跡,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千琴應該不會說謊,因為在這件事上說謊沒有意義,隨手將信遞給了秋分,然後令履霜扶起千琴,道:「想必不是單單為了讓你送一封信,還有別的事嗎?」

千琴垂首泣道:「司隸府要郞主交出船閣所有人的名單,然後按照各自情由,交給原籍縣府管束。而我出身孤兒,又是奴婢,早沒有家,也沒有籍,被孟行春點名要去卧虎司,若真的去了那里,恐怕除死之外,再無第二條路可走。如此避無可避,也躲無可躲,夫人憐我惜我,不僅除了我的奴籍,賜我錢帛,又找顧縣令疏通,將我落戶在了錢塘,並托付郞主知會孟行春,終給了奴婢一條活路。」

千琴執掌船閣,多年來功勛卓著,連徐佑也曾對她的能力動過心,更何況孟行春這個搞情報出身的假佐?想來點名要千琴去卧虎司,不是為了取人性命,而是見才起意,欲收為己用。不過千琴一個小女子,無錢無勢,在卧虎司這樣的狼窩虎穴,再有能力也是枉然,結局如何,可想而知。

徐佑知道她話沒說完,面色如常,靜聽她的下文。其實對於千琴的來意,他已經猜到了一點。當初數次管教千琴,被詹文君看在眼里,定然明白他的用心,所以順水推舟,送了他一個可造之材。

「夫人知我一人孤苦,在錢塘無所依仗,天長日久,難免淪為他人的玩物。所以臨行之前,特命我來投靠郎君……我知道以前對郎君多有不敬,還望瞧在夫人面上,念及奴婢年幼無知,不與奴婢計較。從今而後,奴婢發誓跟隨郎君,鞍前馬後,不計生死,旦有二心,願受蟲蟻噬骨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