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援手(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897 字 2020-08-29

吃瓜群眾議論紛紛,嚴叔堅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把心一橫,道:「既然這樣,也別怪老朽不給你留薄面。四寶坊出售的東西,都在左下角有一個鈴識,平時是看不到的,只有對著日光仔細辨識才能發現。」

其實圍觀的人群中不是沒有人懷疑唐知義拿著別處弄來的假冒紙墨來污蔑嚴叔堅,只是懼怕他的威勢,不敢多言。這會聽到四寶坊的東西竟然還有隱藏的鈐識,頓時興奮起來,踮起腳跟望著門口的兩撥人,生怕錯過一丁點的表情和動作。

徐佑他們一直站在最外邊,他和左彣身量高大,就是不擠進去也看得清楚。方亢和方斯年倒是不夠高,但方亢羞於見舊主,縮著脖子不想探頭,方斯年從來沒見過這么多人,有點驚恐失措,乖乖的待在徐佑身後一動不動。

左彣低聲道:「這下唐知義要丟臉了,看他怎么收場!」

徐佑盯著唐知義的臉,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笑著搖搖頭道:「唐知義城府不深,可你看他此時,鎮定自若,毫不慌張,估計早就知道了這一茬,丟臉的恐怕是嚴老丈。」

左彣詫異道:「可聽嚴老丈的語氣,這個鈐識應該是四寶坊的秘密,除了他沒外人知道才對……」

「說的也是!」徐佑思索片刻,突然道:「上次咱們來四寶坊,不是見到一個侍者嗎?今個這么大的事,怎么沒看到人?」

「是啊!」左彣也覺得的不對頭,道:「劉彖威逼利誘,搞的嚴老丈眾叛親離,只有那個侍者忠心,仍然留在四寶坊做事。按理說這會被唐知義打上門來,再怎么忙也該陪在嚴老丈身邊須臾不離……」

「侍者?呃,郎君說的人我知道,他叫嚴成,是老掌櫃的家養奴才,自幼便在身邊跟著做事,最是乖巧的小人兒,上上下下都喜歡的緊!」

徐佑心中有了計較,道:「乖巧?我看是太聰敏了一些……」

「你說什么?鈐識?好啊,狗東西還挺有心計!」

唐知義罵罵咧咧的說了幾句,使了個眼色,精瘦漢子隨手從紙堆里抽了幾張,對著太陽晃了晃,果然發現左下角有一個柳葉性狀的鈐識,不知如何錘壓而成,薄的幾乎不能察覺,唯有對著陽光照射,才能隱約看到淡淡的輪廓。

「快看,快看,真的有啊!」

「妙了,我也買過四寶坊的紙,卻從來不知道有這么機巧的鈐識!」

「唐行主說的沒差,嚴老頭果然是狡詐之輩。」

「說的是,觀人心,要觀其行,看他在紙上做的工夫,真是非一般的狡詐。」

眾人議論紛紛,沒人有幾句好話,徐佑暗暗搖頭,做生意從小靠的是物美價廉和大眾口碑,做大靠的卻是人脈圈子和行業壟斷,嚴叔堅的四寶坊之所以沒能做大做強,跟他的為人實在脫不了干系。

「如何?嚴店主,這次找不到推托的借口了吧?」唐知義怒喝一聲,道:「去,把臟心爛肺的狗才綁了去見官,砸了他的四寶坊,免得以後再去坑害他人!」

嚴叔堅身子一軟,終於支撐不住,直直往後倒去,正好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牢牢的將他扶住。

唐知義只覺眼前一花,門口已經多了一個人,定睛一看,臉色變得蒼白,猛的往後退開兩步,道:「是你!」

左彣扶著嚴叔堅站好身子,望著唐知義,淡淡的道:「今個的事我瞧見了,這些筆墨紙硯是四寶坊的沒錯,不過都是四寶坊造紙坊里造出來的殘品,向來封存在庫房,可以再用作椎治漿水的料子。只是不知被哪個別有用心的人偷走了,然後來污蔑店家。」

說完也不理唐知義,對著圍觀人群道:「此事說來簡單,要么有人吃里扒外,勾結外人陷害家主,要么就是四寶坊以次充好,坑蒙良善。這位唐行主不必心急砸店,現在立刻去見官,公堂之上,幾十棍打下來,誰撒謊,誰作假,誰是誰非,一查便知。各位若是不急,不如一同前去做個見證!」

唐知義說綁了嚴叔堅去見官,只是虛張聲勢,像他們這樣的游俠兒,等閑誰願意去衙門沾染晦氣?所以砸店是真,見官是假,這會被左彣一擠兌,登時進退不得,又一尋思,就嚴成那個慫軟的貨色,一到公堂,別說幾十棍子,只怕立時就嚇得尿了褲子,一五一十的供出來所有。

「這……」

打又打不過,見官又害怕,唐知義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心里覺得是不是撞了邪,先在白白冒著風雪趕了幾十里路,結果在由禾村挨了一頓暴打,好不容易跟金主劉彖拍著胸口保證這次不會再出差錯,沒想到又他媽的遇到了這個煞星。

「唐行主,要不這樣吧,大家都是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鬧的太僵傷了感情!」左彣笑道:「這些殘品呢,由嚴店主原價收回,再給幾位一點茶水錢,略表歉意。你們就先回去,若是有什么要求,私下里再商量,這大白天的,圍堵這么多人,稍會被市吏看到,大家都不好過!」

唐知義沒得選,只好就坡下驢,拿了兩千文的賠償,帶著人掉頭離開,至於離開之後如何跟劉彖交代,那就是他頭痛的事了。

「散了散了!沒熱鬧看了,都快忙去吧,再不去做買賣,馬上就要閉市了!」

左彣驅散了人群,見無人關注,徐佑這才帶著方亢和方斯年走了過去,道:「嚴老丈,還記得我嗎?」

嚴叔堅緩了緩神,掙開左彣的手,老淚縱橫,彎腰一揖到地,道:「今日郎君援手之德,老朽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