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無漏(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415 字 2020-08-29

陸會的辯駁合情合理,倒讓一些人暗暗點頭稱是。刁民誣告,是常有的事,高惠所說未必是真,何況背後站著天師道,那就更加的不可信。

高惠目呲欲裂,要不是千葉按住了他,估計會沖上去抱住陸會死命的撕咬:「狗官,你受了那群禿驢多少錢財,挖空心思幫他們掩蓋罪行?我一家三口,全部死於非命,難道就不怕他們變成厲鬼,找你索命嗎?」

陸會輕蔑的一笑,道:「國家養士,養的是浩然正氣,我問心無愧,厲鬼安敢近身?諒你小小賤民,有什么見識,不過受人擺布,想要借家人之死謀取好處,這等惡毒的心腸,就算真有厲鬼,也該找你索命才是!」

「你!你……」

高惠一口鮮血吐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其實受傷頗重,多虧了天師道的秘葯才支撐著身子來到雨時樓,跟陸會和竺法言當面對質。無奈只是普通農戶出身,不讀書不識字,論起口舌,比陸會差了太遠,明明是受害人,卻占不住道理,一時急怒攻心,血灑當場。

張紫華不動聲色,位置越高,看問題的角度越是不一樣。高惠的慘劇,僅僅四人而已,可要是處理不好,可能就是千人萬人的慘劇,孰輕孰重,他心中自有計較!

「陸會,仵作和穩婆驗屍了嗎?高蘭可是完璧?」

「不是!但下官查出高蘭和她未成婚的夫婿李晗有苟且之事,早就不是完璧之身!」

「嗯?」張紫華眉頭一皺,道:「有這等事?」

「是,李晗已經供認,縣衙里有他的畫押供詞!所以僅憑高蘭不是完璧,來判斷高惠口中的奸污一案,不足為信!」

「高父母呢?身上可有傷痕?」

「並無!」

「街坊鄰居都如何說?」

「高家位處三河村西側,比較偏僻,最近的鄰居也在一里開外,所以沒人聽到求教聲和打鬧之類的動靜。」陸會說話時沒有絲毫停滯,語氣堅定懇切,顯得正氣凜然,充滿了說服力,道:「據三河村其他村民供述,當日確實有大德寺的五名僧人在村子里逐家逐戶的敲門,但一個個和顏悅色,慈眉善目,禮數有加,不僅看病贈葯,還為村民祈福,不像是高惠說的那般凶神惡煞!」

張紫華點點頭,轉向都明玉,道:「祭酒,陸會的話你都聽到了,關於狀告大德寺僧人一案,你們手中有沒有確鑿的證據?」

都明玉嘆道:「還是由高惠來說吧,他是苦主,親自訴狀,日後才可安心!」

「可是……他這個樣子,還能說話嗎?」

「無礙!要是連個人都救不了,天師道早該銷聲匿跡了……千葉!」

千葉從暗囊中又摸出一個琉璃玉瓶,跟方才那個造型差不多,塞著瓶口的硬木略有差別,那個是紅的,這個是黃的,他的周身似乎藏著數不盡的寶貝,很是有趣。千葉從玉瓶中倒出一粒金黃色的丹葯,和水喂著高惠服下。頃刻之間,高惠掙扎著坐起,重新煥發了生機,臉色紅潤,精神高漲,雙目溢出神光,根本不像垂死之人!

都明玉輕聲道:「高惠,回大中正的話,你有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令妹被侮,是大德寺的僧人所為?」

「有,我有……」

竺無覺突然站了出來,指著高惠怒道:「哪來的刁民,竟敢妄語玷污佛門聖地?再敢多說一字,別怪我護法降魔!」

中年道士譏笑道:「你怕什么,慌什么?是不是生了心鬼,無法自持?」

竺無覺先前曾折辱中年道士,辯才很過得去,這次卻支支吾吾,口不能對,引得眾人頓時起了疑心。張紫華有些不悅,道:「上座都沒阻止,輪到你說話?還不退下?高惠,你說,有什么證據?人證,還是物證?」

「物證!」

高惠凄聲道:「我妹妹臨死前留下血書,上面寫著傷了那僧人的陽峰,且為了有證為憑,妹妹顧不得羞恥,說那僧人……那僧人……」他咬緊下唇,牙齒入肉三分,唇皮破裂迸出血跡,順著下頜流淌到衣襟上,幾乎成了血人,「那僧人是個大陰人!」

陽峰一詞,徐佑是知道的,至於大陰人的來歷,一時沒想到,可看廳內眾人的神色,或尷尬,或驚訝,或好奇,瞬時明白過來。大陰人是司馬遷獨創,用來形容秦朝長信侯嫪毐的專屬名詞,後來經過幾百年的傳承演變,被民間當做俚語來形容跟嫪毐一樣厲害的人。

徐佑從後世穿越而來,對這些俚語所知不多,也幸好楚國風氣大開,連高蘭這樣的小女娘也聽說過大陰人這三個字,要不然這個案子還真的死無對證,不好定讞。

「好了,不要說了!」

顧允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一個哥哥親口敘說關於妹妹被奸污的詳情,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人間慘事,莫過於此。他再不顧張紫華的嚴令和徐佑的勸阻,毅然上前,扶起高惠,道:「可知那個僧人的名字?」

「知道,那五人進家門時都曾自報名號,那個畜生,叫,叫竺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