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偶遇佳人(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854 字 2020-08-29

「我……我母親她咳的厲害,床上都是……都是血,沒,沒力氣管我的。」

又有人斥道:「阿母得了重病,你不在家伺候她,還有心跑出來玩?」

魯狗兒急了,道:「我,我不是玩……我要猜了這個謎,三萬錢給她,她的病就會好了!」

又是人人哄笑,無不在嘲諷魯狗兒異想天開,與其盼望著三萬錢砸到頭上,不如到城隍廟求簽來的容易。

徐佑招招手,道:「你過來!」

魯狗兒指著鼻子,道:「我?」

「對,叫你呢,來我這里!」徐佑笑的溫和,道:「咱們探討探討謎底,說不定真的射了呢!」

「好!」魯狗兒急忙跑到徐佑身邊,嚷道:「我猜是個……」

「噓!低聲!」徐佑哄著他道:「悄悄的說,免得別人聽去!」

魯狗兒趕緊點頭,嗓門壓的幾乎聽不到聲,道:「我猜是個狗!」

他不識字,只知道名字叫魯狗兒,所以天底下跟字有關的,除了魯,就是狗。畫上那玩意他見過,是羊,可謎底肯定不能這么簡單,他的腦子還特地轉了個彎,說不定是一只狗裝成了羊的樣子呢。

徐佑沉思了片刻,道:「狗啊,應該不是,因為易經里沒有狗卦。我猜是『兌』……」

「兌?」魯狗兒抓抓頭,道:「有這字嗎?你可別蒙我!」

他十分狐疑的看著徐佑,徐佑微笑道:「你看我像是壞人嗎?」

魯狗兒趕緊搖頭,道:「不像!我又不傻,你要是壞人,我才不跟你說話!」

「那就對了,相信我,跟掌櫃的說,你猜的謎底是『兌』卦!」

魯狗兒猶豫了一會,顯然覺得徐佑不比他聰明多少,但不好直說傷他的心,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道:「好吧,我聽你的!」

徐佑猛一擊掌,故意大聲道:「厲害,魯兄弟大才,我所不及,甘拜下風!」

先前他們的對話沒人聽到,這會聽徐佑對魯狗兒贊不絕口,還以為真的發生了奇跡,一個個翹首期盼,爭著瞧熱鬧,看看這個十里八鄉有名的魯傻蛋能不能射虎。

魯狗兒走到年人面前,支支吾吾的道:「掌櫃的……我,我猜是,是『兌』卦!」

年人一愣神,滿臉驚訝,竟半天沒有言語。其他人看出端倪,也都嚇得不輕,先前出言戲弄魯狗兒的人猶自不信,問道:「掌櫃的,你說話啊,魯狗兒到底射了沒有?」

年人站起身,伸手揭下燈壁上的畫,里面赫然寫著一個字「兌」。

「了,真的了!」

「神,這狗兒幾時有這樣的才氣?」

「不可能吧,或許是瞎蒙的!」

「你去蒙一個看看……」

眾人先前見徐佑矗立良久都沒猜謎,想必沒有把握射謎底,再者也不會有人把三萬錢拱手相讓,所以全當是魯狗兒自個猜的,沒想到徐佑會幫忙作弊。

「掌櫃的,你賣弄了一晚,譏嘲別人才學不夠,沒想到最後竟然被一個傻子解了謎題,敢問心作何感想啊?哈哈哈哈!」

「不錯,怪不得我們射不,原來這是給傻子出的謎題。」

年人性情倨傲,言語也不好聽,別人來猜謎不,或者猜的謎底離題太遠,他都會出言嘲諷,無形得罪了一大片,要不然也不會有人失敗後拉來朋友幫忙,為的就是出一口惡氣。

這會眼看著魯狗兒猜對了燈謎,哪還不把剛才受到的嘲諷原數奉還?年人肚子里憋著火氣,冷冷道:「雖然你射了,但我來問你,此瘦辭怎么解?」

他絕對不信一個傻子能夠射這樣極有難度的瘦辭,問題應該就出在剛才魯狗兒跟徐佑交談的那一會工夫。不過他也想不明白原因,徐佑不像知道答案的,更不像對三萬錢不動心的貴人,可不管怎樣,他得試試魯狗兒的底細。

「什么怎么解?」魯狗兒茫然,道:「我不是射了嗎?你快些給我錢就對了,解什么解!」

年人哼了一聲,道:「解的開,再說錢的事!」

立刻有人看不下去了,道:「掌櫃的,你這是耍無賴!誰規定射了謎題,還要解的?願意解,是人家心好,不願意解的,是人家懶得搭理你,趕緊給狗兒三萬錢,否則我拉你去見官!」

周遭亂成了一團,有人支持魯狗兒的,有人眼紅不忿的,吵吵著支持年人追根問底。徐佑拱拱手,高聲道:「諸位,聽我一言!今夜是喜慶良時,大家觀燈猜謎,求的是舒心和高興,不是為了爭執。魯郎君固然聰慧,但口舌笨些,大家有目共睹,不如由我代他解一解這道謎題,如何?」

「你解?你會嗎?」

「關你什么事!要是解得開,你早就射虎了,還輪得到別人嗎?」

徐佑笑道:「我確實不會,但方才聽魯郎君解過……在下畫畫不成,才學不成,射虎也不成,但口舌便利,有話學話,還是成的!」

他說的風趣,面對眾人的奚落不急不躁,既不反唇相譏,也不自慚形穢,讓人驟起好感,不知誰喊了句:「都別鬧了,聽這位郎君解謎就是了!」

場面終於逐漸的安靜下來,徐佑團團施了禮,道:「謝過了!《易》經有十翼,分為彖、象、言、系辭、說卦、序卦、雜卦。《彖》釋義:『兌,說也』,也就是指,兌卦,有言說的意思。《說卦》更將八卦諸象對應八種獸禽,而兌卦,對應的正是『羊』!」

他指著年人手里的畫,道:「羊欲言,不是兌卦,又是什么呢?」

「解得妙!」

人群響起熱烈的掌聲,徐佑的解釋簡單明了,就是不懂易經的人也聽的清楚明白。年人神色復雜的望著徐佑,也是這時,他才確定徐佑就是那個始作俑者,魯狗兒必定受其指點才能破了這道謎題。

「這位郎君,你解的雖然不錯,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留下畫作的女郎曾說過,單單從兌卦入手,不算真正的解了題。」

這下連方才支持他的人都不干了,七嘴八舌的道:「你到底有完沒完,是不是不想給錢,盡找些稀奇古怪的緣由來拖延,太不要臉了!」

徐佑雙手微微下按,人群的嘈雜立刻恢復平靜,道:「掌櫃的所言不假!畫畫的女郎心思玲瓏剔透,羊為祭祀之用,而兌卦也叫兌為澤,是六十四卦里唯一表達喜悅之意的卦象。你們看畫,頭上烈日,地上寸草不生,羊抬頭對日說話,兌為澤,澤為水,豈不是祈求風調雨順的祥兆嗎?」

年人嘆道:「郎君大才,今夜良宵,前來賞燈的才子何止百千,卻無人能及郎君的才華之萬一。求郎君告知名姓,明日送三萬錢至府上……」

徐佑正色道:「我說過了,魯狗兒射的虎,你的三萬錢給他才是。切記,不可欺他年少,這錢若送不去,我怕這街坊四鄰也饒不了掌櫃的。」

說完抱拳為禮,帶著履霜等人擠出人群,正要和站在對面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熱鬧的何濡等人會合,卻見蘇棠正站在不遠處的街道正,一身淡青色的襦裙,美麗清澈的眼眸望著他,不知是歡喜還是惆悵。

不過,徐佑的注意力都被她身邊的那人吸引,同樣的峨袍廣袖,同樣的幕籬遮面。

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