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如寺內雪堆柱(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650 字 2020-08-29

爭搶浴佛水的鬧劇在一番吵鬧後終於落下帷幕,不少人頭破血流,衣發散亂,卻還是沒有能夠如願以償。徐佑正准備帶著眾人離開,卻見數十名白衣僧魚貫而入,在院高塔前的空地上用木頭瞬間搭起精美的蓮台,然後圍著蓮台盤膝而坐,手拈念珠,口吐佛號,一派*。

片刻之後,一人白衣白袍,施施然登台,赫然是久未露面的竺無漏。

「雪僧,是雪僧!」

「原來他就是竺無漏!」

「常說雪僧乃人龍鳳,我尚且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山都,吳下顧,不如寺內雪堆柱。連歌謠都出來了,豈會有錯?」

旁邊人低聲議論,無不是誇贊竺無漏的風姿。徐佑聽的好奇,問冬至道:「什么山都,吳下顧?」

「好事者寫的歌謠,說的是林屋山的都明玉,吳縣的顧府君,論樣貌都不如大德寺的竺無漏。柱和竺同音,雪就是雪僧。」

徐佑噗嗤笑出聲來,道:「有才氣!」

冬至撇著嘴道:「我看是眼瞎,顧府君可比另兩人美多了!」

「你這叫偏愛。說起樣貌,三人各有千秋,可你不要忘了,竺無漏是和尚,沒有頭發的,細究起來,確實是他最美!」

陽光透過高高的佛塔,匯攏在竺無漏的身子周圍,仿佛綻開的佛光普照,玉面朱唇,俊美無雙,名震江東的雪僧並沒有因為之前的事有所消沉,反而一靜一動之更顯雲淡風輕。他隨意的坐在蓮台上,身子半躺,單手支頜,清澈不見底的雙眸往台下一掃,若有若無的笑意如春風拂面,嘈雜的人群就像被施了法咒一般,逐漸安靜了下來。

「今天是我佛誕日,居士們從四方而來,小僧願借此良機,為眾生說法。」竺無漏的聲音綿軟多情,似有淙淙泉水淌過青石,聽在耳十分的舒服。

「恭請法師說法!」

「……在極西之地,據此十萬萬三千大千世界,有一極樂國,國內有七寶池,佛主將八功德水注滿其,池底純以金沙布地,四邊階道,金銀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樓閣,亦以金銀、琉璃、硨磲、赤珠、瑪瑙裝飾。池蓮華盛開,大如車輪,青色青光,黃色黃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潔。……」

除此之外,竺無漏還描繪了一個滿地是黃金,遍地是珍獸,沒有憂慮,沒有貧富,沒有生死的極樂世界,他的語調不急不緩,不揚不抑,卻能直入人心,將眾人從大德寺帶到這個臆想的美妙國度。

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諸菩薩眾,聞我名字,壽終之後,常修梵行,至成佛道。發菩提心,一向專念無量壽佛,修諸功德,願生彼國。」竺無漏緩緩坐起,星眸燦若朝陽,道:「此等眾生臨壽終時,無量壽佛與諸大眾現於身前,即可隨佛主往生其國。」

這種既美好又省事的修行方法吸引了所有信眾的注意力,不知誰先喊了一聲「無量壽佛」,一時間從者無數,佛號聲大作。

有人高聲問道:「法師,我等只要口誦佛號,就可前往極樂世界了嗎?」

「也不盡然!」

竺無漏舌燦蓮花,闡述經義,一心稱念佛名,一心觀佛之相好,一心觀法身之實相,從因行和果成諸多方面講述了如何往生極樂。究其根本,他結合般若、禪定和凈土三種理念,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稱頌「令心明見,以見諸佛」,提出了「念佛三昧」的修行方法。

何謂三昧,專思寂想之謂。通過觀想的方式,啟發靈智,從而定慧雙修!

「佛子,佛子!」

又有人高呼佛子,眾人跟著齊呼。徐佑和何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看到了無比的震驚和凝重。如果說之前的竺無漏還蜷縮在本無宗的窠臼里四處碰壁,尋求突破的那扇門,今時今日,他已經跳出了困守心神的那道壁障,重新站到了另外的高度,足以俯瞰江東佛門的眾多高僧。

「這絕不是竺無漏能夠做到的……」

何濡深通佛理,更懂得佛門里的潛規則,沒有經年累月的苦修,沒有皓首窮經的苦讀,沒有十年數十年以上的枯坐,根本不可能別出蹊徑,推陳出新,更別說自成一家。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竺無漏年少卓識,或許真是佛子也說不定。」

佛子是應佛口說法而生,從寂滅證入而成,能繼承如來覺世的大業,是至高無上的尊號,等閑不可輕用。就算剛才領頭高呼的人,是大德寺事先安排好的托,可竺法言何等人物,總不會無的放矢,輕易為竺無漏塑造佛子這樣偉光正的形象。

形象工程很重要,不管哪個時代,不管哪個行業,但有時候過於激進的形象工程反而會累及己身。竺道融尚在,竺法言尚在,竺無漏哪怕腦袋抽風也不敢自稱佛子,這樣說來,今日發生的事,必定得到了竺道融的首肯。

「不可能!竺無漏或有天分,但念佛三昧的佛理精義,絕不是他能夠獨自領悟的。要我說,這應該是竺道融或者竺法言的本事,傳了他,並借他之口宣之於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