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敗之名(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989 字 2020-08-29

剛剛入城的兵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亂箭射死了無數,身後是厚實不可搖動的緊閉的城門,前面是閃著寒光的冰冷刀槍,隨著一聲聲毫無感情的「殺、殺、殺」,尖銳的利器破開皮膚和骨肉,輕易的奪走了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

在這一刻,人命不值錢!

「報,沈慶余部,上下共九百一十七人,已盡數伏誅!」

管先生笑道:「好,下去吧,派人換上沈氏部曲的衣物,守好城池,不可懈怠!」

「諾!」

沈慶被五花大綁在庭柱上,冷冷的盯著管先生,道:「管述,我自問這兩年對你不薄,為何背叛我?」

管述笑而不語,在他身旁坐著一人,三十多歲的年紀,國字臉,容色剛毅,雙眉濃密,譏嘲道:「沈青衣好大的名聲,我當是多厲害的人物,今日看來,不過酒囊飯袋,不值一提!」

「你!」

沈慶牙齒幾乎咬碎,道:「有本事明刀明槍的打一場,只會陰謀詭計,算什么英雄?」

國字臉搖了搖頭,似乎不屑跟沈慶廢話。他的表情更加激怒沈慶,死命掙扎,鐵鏈緊緊勒住身子,泛起條條血痕,卻始終無法掙脫。

「青衣,我是天師道的人!」管述嘆了口氣,道:「自兩年前浣衣渡口相逢,你我一見如故,這些時日承蒙你的照顧,我不勝感激!」

「呸!白賊!」

管述不為所動,道:「只是各為其主,到今日這步田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這兩年在你的部曲收買了一些人,所以天師軍有七百人藏在東遷以東二十里的魯村里沒有被你發覺。今夜派出的五名斥候,其兩名是我的人,回報路上沒有伏兵,才引你入了山谷伏。至於這座城,你剛帶兵離開,魯村的七百天師軍就到了城下,我命人開了城門,將他們放入城里,剿滅了你留下來守城的一千部曲……他們到死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毫無戒備就被屠戮一空,相比之下,你其實應該高興。」

管述走到沈慶跟前,誠懇的道:「至少,你死的明白!」

「白賊……」

沈慶吐出一口血痰,管述扭頭閃過,同時手多了一把閃著綠光的短匕,輕輕刺進了他的心臟,眼神平靜而無情,道:「六天治興,三教道行,青衣,怪只怪,你我的道不同!」

「水官,事不宜遲,我們該往烏程去了!」

管述凝視著死不瞑目的沈慶,右手拂過臉頰,合上了他的雙眼,道:「四將軍,烏程那邊你就不必去了,留下來守好東遷城,這里糧草充足,不能有失!」

被稱為四將軍的國字臉眉頭皺起,道:「水官,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千葉大將軍命你協助我,卻不是讓你對我指手畫腳!」

「身份?」管述淡然道:「天主之下,以十位將軍和十位夫人為首,但你也別忘了,五傷官雖然名位在將軍夫人下,卻直接聽命於天主,跟你並沒有隸屬的關系。」

「哼,水官這是擺明要搶功了?」

管述大笑,道:「四將軍的心思,我如何不知?揚州起事以來,七將軍劉彖夜奪錢塘,敗邱原於城下,三將軍齊泯,帶水軍阻滬瀆水師於域外,大將軍千葉領兵打下了半個吳興郡,其他諸位將軍夫人也多有斬獲,只有四將軍你沒有機會立功,這次主動請纓來奪東遷,卻還覺得不夠,要把烏程的功勞也一道占了去,是不是?」

「你!大膽!」

管述從懷里掏出一枚幽黑令牌,冷冷道:「小天主法諭!」

四將軍一驚,忙屈膝跪下,惶恐不已。管述眼睛眯了起來,道:「命柳寅守好東遷,為大軍供給糧草,切莫有誤!」

「謹遵法諭!」

管述安排好東遷的防務,和城外追逐沈慶而來的天師軍回合,足足兩千人馬,全部換上沈氏的衣服,然後打著沈慶的旗號,迅前往烏程戰場。

烏程三里外的高坡上,管述駐足觀望,廝殺竟夜,雙方都露出了疲態。天師軍勝在兵多,可以分批次的進攻,沈氏勝在城池為依托,居高臨下,死守不退,但在天師軍的猛烈進攻下,烏程外城搖搖欲墜,再轟幾發石砲,說不定就就會坍塌。

和千葉派來的人進行接洽,規劃好進軍路線,管述一聲令下,喬裝的天師軍如猛虎下山,從後方插入戰場。

作為生力軍,仿佛蛟龍入海,忽左忽右,瞬間沖散了天師軍的陣勢。沈興是沈穆之的第三子,負責鎮守南門,正帶人拼死抵抗越上了城頭的幾十個白賊,突然感覺壓力一輕,接到手下報告,忙撲到城頭往下觀望。

一支約兩千人的沈氏部曲在慶字旗的帶領下大殺四方,將天師軍幾乎無懈可擊的布陣搞的七零八落,沈興大喜,道:「是孝孫來援了!來人,點一千人馬,隨我出城接應!」

「將軍,要不要先稟告侍?」

「這……」

沈興略一猶疑,道:「好,去稟告阿父,就說五郎來援,我請全軍出戰,務求殲敵於此役!」

沈穆之坐鎮太守府,一來一回需要半刻鍾,還沒有等來沈穆之的回復,城下的那支援軍已經失去了先前的銳氣,被白賊調集重兵層層圍困,如同被束縛住手腳的蒼龍,幾番振翅都沒能沖出泥潭。

「將軍你看,他們往城門這邊來了!」

或許久等城內的兵馬不至,援軍獨木難支,邊戰邊走,盡量往南門移動。沈興目光如電,借著漫天的火勢,看清慶字旗下的人是沈慶身邊的那個席先生,還有一人名叫仝柱,是沈慶手下的幢主,兩人都是熟臉,應該是沈慶派來的援兵無疑,怒道:「傳令兵回來了沒有?」

「報!傳侍令,沈興不得出城應戰,以防有詐!」

「啊?阿父說什么?」沈興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襟,惡狠狠道:「你再說一遍!」

「侍有令,將軍不……不得出城!」

「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戰死嗎?這都是我沈氏的部曲啊!」沈興重重一拳砸在城頭,指縫滲出血跡,道:「打的這叫什么仗!」

援軍接近護城橋,管述騎馬高聲道:「快開門,我奉五郎的命令,有機密情報向侍稟報!」話音未落,一支箭射管述肩頭,他翻身墜馬,仝柱一把扶住,滿臉血跡,痛罵道:「你們這些狗才在干什么?我們來救你們,你們就看著我們死嗎?」

千葉勒馬站在陣後,身旁是一萬尚未動用的白羽都,這是天師軍最為精銳的戰力,帽後插有白羽,故名白羽都。

「沈興要是不開門,怎么辦?」

千葉還是錢塘湖雅集時的清秀俊逸,神采不凡,不過眉宇間多了幾分蕭殺之氣,道:「沈穆之的兒子里只有三個成氣候的,一個沈慶,已經授首,一個沈約,尚在金陵,唯有這個沈興驍勇善戰,但有一點,此子最重兄弟情義,對部曲和奴仆也極好,深受大家的愛戴。這樣的人,最易用感情誘之,若連他鎮守的南門都騙不開,那我們只能冒險強攻了……」

強攻一座堅城,究竟需要付出多少代價,連千葉都無法估測,所以他們的目光死死盯著南門的方向,等著沈興做出最後的決斷。

「城門開了!將軍,城門開了!」

沈興終於還是忍受不了沈氏的部曲這么無力的戰死眼前,在他想來,只要接應援軍入城,並不算違背了父命。三百敢死之士從城門後沖了出來,跨過護城橋,死死守住橋頭,攔截白賊的追兵,讓管述和仝柱先入城。

剛到門洞處,守城的兵卒飛快的揮動手臂,道:「快,快,快進來。」不料腹部一痛,鋼刀透出,血跡橫流,來不及反應,倒地死去。

千葉從腰間葉拔出長劍,遙指烏程,道:「殺!」

白羽都如潮水般涌入戰場,刀尖所向,即是黃泉,馬蹄所至,盡是哀嚎!

一夜之間,東遷、烏程陷落,千葉不敗之名,開始傳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