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秋夜(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175 字 2020-08-29

金陵,張府!

後花園里的水池邊上,張玄機正在逗弄著兩頭鵝,清芷從外面尋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拜帖,走到近前,低聲道:「郭府的詹君要見女郎……」

都在金陵這個名媛圈子里,張玄機的名聲屬於破敗不堪的那種,人人提起都會捂嘴掩面輕笑兩聲。一來,陰陽魚臉看起來委實可怖,尤其生為女子,這樣的容貌既嫁不出去,也有礙觀瞻,倒也不怪別人輕視;二來,張玄機和顧允的口頭婚約也不是什么隱秘之事,被退婚後,顧允娶了陸未央,容貌清麗,兩相對比,更顯得張玄機可悲可嘆。有此兩點,縱然從吳縣來到了金陵,張玄機還是沒有逃離貌丑的宿命,成為大家議論和八卦的對象,不過對她而言,這些都是雲淡風輕的身外事,根本不值一提,別人願意,那是別人的事,無足輕重。

詹君則不同,她雖然是個寡婦,可未過門而喪夫,守節多年不嫁,誰也挑不出一丁點的錯。容貌在當時的人看來並不算絕美,那就等於說對圈子里的其他女郎沒有太大威脅,加上腿長身高,顯得英氣勃勃,又長袖善舞,精明能干,把郭府里里外外打點的井井有條,稱得上有口皆碑,名聲上佳。

不過,詹君和張玄機向來無交集,這次突然登門,不知所為何來。清芷猶豫了片刻,道:「當初徐郎君剛到錢塘時,好像和詹君有過一段往來……」

張玄機起身,隨意的拍了拍手上的水漬,雙眸清澈如驚鴻掠影,輕笑道:「愣著做什么?有請!」

明玉山諸多雜事,徐佑雖甚少插手,可也不能真得當甩手掌櫃。拉到吳縣的青雀舌,原本是想借助顧允的婚禮打開名氣,讓交好的士子們吹捧吹捧,立刻就能大賣脫銷。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喜慶的婚禮成了鮮血染紅的地獄,徐佑再沒心沒肺,也不能站在別人的屍體上叫賣自家的茶葉,所以得再找合適的契機。

契機很快到了,八月初,陰氣漸漸加重,這個時代還沒有秋節,也沒有賞月賦詩的習慣,人們不過八月十五,過得是八月十四。早晨起床,徐佑抱著丑奴,將朱砂化在水,然後用食指沾上少許,點在額頭,稱為天炙。

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節日,只是討個口彩吉利。丑奴有點嫌棄頭上的朱砂,苦著臉道:「小郎,這是什么啊?涼涼的,黏黏的,不好!不好!」

「哈,最近漢話進步很大嘛,等會給你個小玩意,算是獎賞!」徐佑刮了下她的鼻子,丑奴把小腦袋鑽到他的懷里,撒嬌道:「小郎……你又取笑我!」

徐佑笑道:「好,說正經的,這朱砂可是好東西,清心火,安心神,卻邪避凶,最是厲害不過。寧長意你知道吧,揚州治的祭酒,神通廣大,前不久有個道民叫劉大,睡夢床上竄來一只老鼠,抱著劉大的指就啃,劉大驚醒後趕跑了老鼠,覺得這是大凶之兆,於是上鶴鳴山求到寧長意門下。寧長意法眼通神,說這老鼠修煉成精,只等咬死你後強占了你的軀體好成人形,說完用朱砂在劉大的右手尺脈處畫了個符咒……」

丑奴聽得入神,又有些怕,從懷里露出兩只小眼睛,好奇又驚懼的問道:「然後呢?」

「回家之後,等入了夜,劉大熟睡正酣。那只老鼠又悉悉索索的爬了過來,剛要下嘴去啃,卻被朱砂懾了靈識,掙扎了半宿,終於一命嗚呼。」

「啊?」丑奴從徐佑懷里跳到地上,雙手捂著額頭,眼眸上翻,小心翼翼的盯著,道:「這等寶物,我要好好的護著……」

「噗嗤!」

推門進來的冬至剛好聽到這些,忍不住笑到:「小郎,哪有你這樣背後編排人家的?如果被寧長意知道,還不定怎么跳腳呢?」

徐佑表現的很有男子漢氣概,哼了一聲,道:「這是誇她呢,我當面也不是不敢說!顧氏送來的東西都清點好了?」

「嗯,顧氏這次好大方,以捐建玄機書院的名義給小郎送來這么多財物,粗算下來,約有千萬錢……」

這是為了答謝徐佑在北顧里的救命之恩,又唯恐他雅量高致,婉拒不收,所以假托捐建書院的名義。

徐佑笑道:「顧氏還是不太了解我,送錢送物這種事,我來者不拒。去,把禮單上的玉佩取來。」

此次顧氏的謝禮里面有三枚價值不菲的玉佩,無論南北,還是楚魏,金銀雖奇缺,可畢竟還有價錢,只要願意,多少可以兌換得到。但是玉器不同,玉屬於有價無市的瀕危品種,除非世家大族,等閑人想要搞到上好的美玉,幾乎是天方夜譚。

這是三枚上珩玉,徐佑就取了一枚,成勾雲狀,兩面分別刻著玄龜和海浪,刻槽內鑲著金子,入手溫潤,通透且有光澤,掛在丑奴脖子上,笑道:「送你的!」

紇奚丑奴從記事起就跟著於菟四海流離,哪里見過這樣的東西,頓時愛不釋手,翻來覆去的瞅著,顯然愛煞了它。

冬至捅了捅丑奴的腰,低聲道:「傻丫頭,還不快謝小郎賞?玉佩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

丑奴笑嘻嘻的搖頭,道:「我才不謝呢,謝了就是外人……小郎說過,一家人不必多禮!」

徐佑笑道:「說的對!」

冬至翻了個白眼,道:「鬼精鬼精的!」

徐佑又取一枚,刻著鳳鳥和流雲,遞給冬至,道:「這是你的!」

「我的?」

冬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急忙跪地俯身,惶恐道:「小郎,丑奴年歲小,天真爛漫,賞她倒是無妨。我這幾年寸功未立,北顧里更是未能事先探明敵人的動向,害得小郎身陷險境,不責罰已是小郎開恩,哪里還敢生受這樣的寶物?」

「這算哪門子的珍寶!」徐佑哈哈大笑,道:「俗話說黃金有價玉無價,既然無價,那也意味著一不值,不過是看著養眼罷了。正好配你們這些女郎們,拿去吧,沒事戴著玩,別太在意。對了,還有一枚給斯年,免得那丫頭嚼舌說我偏心!」

玉這東西,說值錢也值錢,說不值錢,也真的是一不值。尤其在這個時代,大部分玉都進了達官貴人們的肚子,不知最後是變成了結石,還是變成了五谷輪回之物,與之相比,能被三個大大小小、各具特色的美貌女郎貼身收藏,稱得上物盡其用!

冬至眼眶泛淚,接過玉佩,掛在脖子上,珍而重之的從領口放入衣服里,冰涼的玉佩碰觸到肌膚,仿佛還帶著徐佑手指的余溫。

冬至的俏臉,突然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