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紅妝賊(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857 字 2020-08-29

冬至通過詹君和其他一些人,在金陵買了三座大的宅院,分別在長干里的大小長干和橫塘以及東長干附近。除此之外,還有七八個小門小戶的農家院落,不起眼,可位置卻十分講究,彼此間可以通過曲折回環的水路和暗渠連接,並且大多在靠近秦淮河的岸邊,隱蔽且視野良好,一旦有事,跳水即可逃生。

這些宅子大都住著人,有的多些,約十幾人,其兩三個是冬至的心腹,其他的是買來的奴仆婢女,只知道是某位大商賈的府邸,別的一概不知。還有的少些,只有一兩個人,但這些人都是死間,可以隨時為了徐佑獻出性命。

「這就是朱雀橋?」

船行到長干里,距離他們不遠處有座巨大的浮橋,由二十二艘堅固的木船用鐵鎖連接而成,長九十步,寬六丈,因為正對著朱雀門,也稱為朱雀橋。

「郎君不是初次來金陵嗎?怎么認得朱雀橋?」船娘的嗓音悅耳動聽,說起話來如春雨墜湖,又快又急。

徐佑指著橋北端的大門,笑道:「門上有朱雀二字……」

「哎呀,我竟蠢得忘記郎君識字!」船娘抿嘴笑了起來,道:「不過我們從來不叫橋,打有記性起,就叫它朱雀航。」

「哦,怎么說?」

「郎君你看,這橋沒有橋身和橋墩,都是用大船串起來的,平時供人行走航渡,戰時則燒毀用來阻斷敵軍。等到戰事一了,再用船搭起來,所以似橋而非橋,不如稱為航!從此間到清溪,秦淮河上共有二十四道浮航,朱雀航最大也最好看,不過,收取的渡錢也最多。」

二十四道浮航只有四道收費,就跟後世里的過橋費差不多,徐佑大笑,道:「朱雀航,好,我記下來,免得日後和人說起來露了外地人的怯!」

在朱雀航的渡口下了船,特意多賞了船娘幾十錢,剛准備按照冬至留下的地址尋過去,一個青衣打扮的男子恭謹的走了過來,道:「小人楊順,奉冬至阿姊的命令,在此候著郎君!」

他亮了黑檀木腰牌,那是冬至手下才有的身份標識,又說了今日的切口密令,徐佑點點頭,道:「走吧,前頭帶路。」

楊順話不多,徐佑若是不問,他就不開口,可每一次開口都能說到要點,言簡意賅,練達老成,跟十六七歲的年紀並不匹配。

「你是金陵人?」

「是,小人自幼在長干里討生活,後來遇到冬至阿姊,受她重恩無以為報,故甘願為奴奔走左右!」

關於冬至的情報機構,徐佑一直保持著絕對放手的姿態,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是他前世里縱橫金融界的不二法門,因此對她這些年到底網羅了多少人才,並不知曉確切的數字,但管窺豹,僅僅從這個楊順身上,就可以看出砸進去的那些錢沒有白花。

「朱雀橋周圍有沒有一個叫烏衣巷的地方?」

楊順沒有直接回答,低頭想了想,道:「沒有!不管是前朝還是現在,從沒聽過有烏衣巷。」

徐佑遺憾的道:「是啊,畢竟不同了……」

清明疑惑道:「郎君似乎對朱雀橋很關切,是不是有什么擔憂?」

徐佑笑了起來,道:「沒什么,隨口問問罷了!」

朱雀橋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身為後來者,到了朱雀橋就會想到烏衣巷,這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記憶。

可惜,王謝不再,烏衣巷只能是記憶了!

入了夜,長干里的景致像是活了起來,高掛的燈籠迎風招展,熙攘的人群充滿了活力和生活的氣息。這是李白「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的長干里,也是崔顥「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同是長干人,自小不相識」的長干里。

作為金陵最大的商業區、居住區和生活區,這里匯聚了瓦官寺、建初寺等大型寺廟,也有東市、大市、斗場市、西口市、南市等規模巨大的商市,其余牛馬市、谷市、紗市、草市等小市更是多達幾十種。這里聚集著下品的寒門士族,普通出身的庶民,腰纏萬貫的商賈和最低賤的妓女奴隸,龍蛇混雜,構建了金陵最基本也是最底部的社會結構。

隨著衣冠南渡,北人帶來的是政治化和經濟制度的全方面的變革,而里坊作為統治階級比較有效的御下手段之一,自然而然也成了金陵城的一大特色。除了長干里,沿著都城從北到南,還有都亭里、清溪里、崇孝里、南塘里、桐下里、鳳凰里、定陰里、土山里、歸仁里等二十六里,但跟北方里坊的嚴苛不同,金陵的二十六里沒有坊牆,尤其市、坊混建,就是說居住區和商業區混在一起,這就造成了夜市的空前繁榮,宵禁等同虛設。

「讓開,讓開!」

正欣賞著四周的商肆,幾個衣著華麗的男子分開人群,狼狽的往前方竄去。眼看要撞到徐佑,清明沒有出手,楊順猛的駐足,停身側靠,微微躬著腰,以後背硬頂了其一個男子的肩頭撞擊。

楊順不會武功,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身子卻紋絲不動。那男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地上,回過頭沖楊順揮了揮拳頭,罵道:「狗才,找死……」

「快走,再慢就來不及了。」

同伴拉著他就跑,顧不得再和楊順計較,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竟不顧街道上行人密布,毫無勒馬減的意圖,徑直沖著逃竄的男子追上去。

「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