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別時容易見時難(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706 字 2020-08-29

安休林再次設宴款待徐佑,席間推杯換盞,人人興高采烈,有個叫車丘的門客飲酒十數杯,突然伏案大哭,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旁人問道車郎君為何悲傷,車丘拭淚道:「我昨夜登樓望北,見風景仍如同往日,可心里卻知道,這山河已有了異樣!」

金陵正在東北,車丘話里有話,眾人聽得出來,無不默默放下酒杯,相顧無言。車丘站起身,醉眼惺忪,手指依次點過,道:「山河已異,諸君還耽於享樂,沉醉酒色之,車某位卑,卻羞於同座。」

說完走到席位間,對安休林作揖跪拜,然後抬頭罵道:「殿下受封郡國,恩賞實重,今父死於白刃,兄篡於窮弒,四海泣血,幽冥同憤。可殿下日夜歡歌,順逆不辨,以致天理淪亡,國禍怨深,將來何以見先帝,何以見列宗?」

狄夏怒起,拔出腰間長劍,對著車丘,斥道:「殿下待你不薄,為何口出狂言,說,誰人指使的?」

安休林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彎著身子,以手撫心,艱難的喘著氣,道:「狄……狄夏,讓他說,讓他說!」

車丘絲毫不懼,凜然道:「丘雖不才,實在不願意看著殿下為群賊所誤,乃至遺臭萬年,為天下所笑。」

他把王府其他門客指為群賊,狄夏忍無可忍,騰身而至,劍尖抵住心口,道:「跪下認錯,饒你不死!」

車丘輕蔑一笑,道:「狗賊!死則死矣,有何懼哉?」

安休林驚呼道:「車丘,不要……」

話音未落,車丘猛然前踏了一步,任由長劍穿胸而過,血跡噴射而出,染紅了衣袍,也染紅了所有人眼眸的顏色。

狄夏震驚當場,握著劍的手輕微的顫抖,仿佛又千斤之重,怎么拔也拔不出來。

安休林悲憤交加,道:「我負車丘!」仰天吐出大口鮮血,栽倒在案幾上,生死不知。

「殿下,殿下!」

「快快,請大夫,去請大夫!」

「狄夏,若殿下有事,我定不饒你!」

「殿下……」

屋里徹底亂成一團,徐佑默默的望著車丘的屍體,心不無敬服之意。車丘是安休林找的托,計劃借他的辱罵,讓安休林吐血大病不起,然後徐佑再使手段,斷了他的生脈,足可瞞天過海,騙過安休明派來的使者,可沒想到車丘竟主動慷慨赴死,讓這出戲更加的完美,且不留下任何的破綻。

畢竟除了安休林和徐佑,只有車丘知道這個計劃的詳情,他一死,就能保證計劃的絕對安全。而且死諫帶來的沖擊力和感染力,讓安休林的病變得更合理和

古有要離豫讓,名流千古,今有車丘,比之毫不遜色!

擁有這樣無雙的死士,怕是天下人都小瞧了安休林!

五日後,太子使者劉壽抵達臨川,入府後見人們大都面帶悲戚,私下打探,得知安休林宴席上被門客辱罵而大病,嘔血三升不停,昏迷多日未曾醒來,經大夫診斷,說是熬不過這個冬天,要府內准備後事。

劉壽喜形於色,和同來的司隸府江州假佐喬珩道:「臨川王天不假年,為主上省卻了多少麻煩,也該咱們有運道,這差事辦的可比潘陽王那邊輕松多了。」

喬珩為人謹慎,道:「還是請高將軍確認一下,免得臨川王裝病欺主……」

「對對!」劉壽忙不迭的道:「還是假佐思慮周全,萬一臨川王不想赴京,故意裝病,日後追究起來,我等都是死罪。」轉頭對另一人道:「高將軍,等會見到臨川王,有勞你出手為他診斷!」

高闔是司隸府豢養的小宗師之一,他們在司隸府沒有職位,只是受了鷹揚將軍的封號,平時拿著俸祿,地位很高,遇事則拼命效死,類似於供奉之職。

徐舜華出面接待了使者一行,謝希、陶絳、魏不屈等作陪,劉壽傳了旨意,提出探望安休林。這是題應有之意,徐舜華沒有拒絕,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病榻上的安休林容顏枯槁,乍一看去,仿若五六十歲的老人。就是劉壽不懂醫術,也看得出他時日不多,不過苟延殘喘的續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