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遲看那窄道,羊腸一般,不過只一段,過去便是坦途。
再左右看一眼,的確要比走官道省了一大圈。
伏廷自前面回頭說:「跟緊了。」
她抓著馬韁,看了一眼山道下方,雖不深,卻也有些危險。
再看前面,伏廷的馬走得筆直,她的馬似找到了頭目一般,循著他的馬走,一點沒歪,很順利地就過去了。
上了坦途,忽而傳來輕輕的歌謠。
棲遲看過去,是仆固辛雲在唱歌,唱的是胡語,回盪在眾人耳邊。
有的仆固部人甚至在跟著唱。
棲遲趕上伏廷,問:「她唱的什么歌?」
伏廷看她一眼,說:「不知道。」
棲遲有些不信,他連突厥語都會,豈會連北地自家的胡語不懂,何況仆固部也與突厥很有淵源。
她又問一遍:「你真聽不懂?」
他抓著韁繩在手上繞了一道:「不懂。」
棲遲信了,也不問了。
伏廷豈會不懂。
那是北地胡部的情歌,唱給有情郎聽的。
但既無瓜葛,他不需要懂。
歌聲停時,隊伍也停了。
仆固京又回頭來向大都護和夫人見禮,請他們不必再送了,到此便可以了。
伏廷打馬出去一步,示意他過去說話。
是要說些民生上的事。
棲遲自馬上轉頭,看向仆固辛雲。
她也正著這里。
「保重。」如初見時一樣,棲遲沖她笑了一下。
仆固辛雲回禮,沒說話。
伏廷話說完了,打馬回來,扯韁轉了方向:「不回軍中了,直接回府。」
接著又說一句:「放心,李硯會有人好生送回。」
棲遲聽他還提及侄子便笑了:「他如今跟著你們大有變化,我倒沒那么擔心了。」
伏廷沒說什么。
道上,仆固辛雲看著他們走遠。
仆固京在旁拍了拍她的頭,笑著搖了搖頭,說了句胡語。
她垂下頭,默默無言。
別人看不出來,自家祖父豈會看不出來她這點心思。
仆固京勸她:大都護是馴服這北地八府十四州的人,這種男人是天上的雄鷹,不服馴的,除非他眼里有你,才會收翅。
可他眼里已裝了別人了。
……
至瀚海府城門口,伏廷將隨行的人遣回了軍營,只帶著近衛跟著。
一入城,他的馬踩到平地,就行快了。
棲遲有些趕不上,一夾馬腹,讓馬小跑著,才追上去。
「你走太快了。」
伏廷放緩了馬速,看她一眼:「你分明也能追上。」
她馬術不差,他看得出來,不過是礙著縣主之尊,在城中顧及儀態罷了。
果然,就聽她低低說:「你要我在這城中追著你跑不成?」
伏廷嘴角一動,忍了笑,看了眼眼前寬闊的大街,日頭照著,人不算多。
忽而想讓她少些庄重,反正在他面前也不庄重過那么多回了。
他說:「不妨試試。」
語畢,策馬馳出。
棲遲蹙眉,看著他箭一般的背影,又看了眼身後緊跟著的近衛,覺得被他們看了熱鬧,反倒不好意思留著了。
她戴上披風兜帽,抓緊韁繩,疾馳出去。
一路疾行,快到都護府時才看到伏廷騎著馬的身影。
隨即又不見了。
棲遲已數次被這男人故意的行徑耍弄過,本想不追了,可已要到府門口了,干脆還是一路馳馬到底。
到了府門外,她靈巧地躍下,將韁繩遞給仆從,就進了門。
伏廷早已進了府,立在廊下飲了口酒袋里的烈刀燒,好笑。
他沒事逗弄她做什么。
轉頭,就看見棲遲快步而來。
她很少這樣走得迅速,上一次這般急切,好像還是為了她的侄子。
伏廷看著她斜斜綰著的鬢發,微挑的眉,走動時輕輕抿住的唇,低頭將酒袋塞進懷里,兩條腿站直。
棲遲走在廊下時還左右看了一眼,沒看到他,待走到主屋外,忽而伸來一只手,將她拉了進去。
門合上,伏廷抱住了她。
她一驚,推他。
這還是白天。
他已抱著她走向床。
一放下她人,就跟著壓了上來。
……
又如上次一般的折磨。
棲遲身顫輕曳,不自覺地就忍了聲。
到後來一條胳膊勾著他頸,化作了水一般,又像是故意的,在他耳邊低語一句……
怎么這么急。
很快她就不說話了,是說不出來了。
一旦他真狠了起來,便叫她無法思索了。
伏廷身緊綳著,被她這句話弄得緊了牙關。
直到看見她無力思索的臉,才算放過她一回,緩和了一些。
女人面若桃李,如花盛放。
他對這樣的李棲遲,簡直百看不厭。
……
李硯回來時,已過去許久了。
羅小義送他回來的,如常要去教他習武,走至廊下,看見他三哥自房中出來,笑著說了句:「仆固部的事忙完了,接下來三哥也可以好生歇上一陣了。」
伏廷翻折著軍服上的領口,嗯一聲。
羅小義順嘴問:「嫂嫂呢,不是與三哥一同送人去了?」
棲遲跟在伏廷身後走了出來,臉頰尚有未退盡的紅暈。
李硯喚她一聲:「姑姑。」
她應了,聲輕飄飄的。
羅小義笑著搓兩下手:「嫂嫂,我今日也留在府上吃飯可行?」
「行。」棲遲沖他笑笑,瞥一眼伏廷。
他立在那里,長身挺拔,已將軍服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