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2346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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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後半夜,天還沒亮,一個小沙彌早早將山寺的門打開。

暗暗天光中,新露和秋霜皆身著圓領袍,做男裝打扮,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兩隊兵身著便服,奉命在寺外日夜換崗巡邏,巡到此處看到,見怪不怪。

誰都知道那是夫人身邊的兩個侍女,寺中清貧,總有她們出去采買的時候,經常如此,已然習慣。

新露和秋霜就這么離去了。

不出半個時辰,兩個侍女就又回來了。

天仍沒亮。

小沙彌又給開了山門,二人低著頭入了寺院。

一路腳步輕淺地進了禪房,怕驚動他人,連燈也沒點,新露摸著黑喚了聲:「家主。」

與她一同回來的是棲遲。

只因知曉伏廷安排了人手守護在寺院左右,她才定好了時辰,叫新露秋霜去接她。

秋霜暫且只能留在寺外,等到翌日有人進香的時候再一並進來了,如此才能不引人注意。

棲遲一面解圓領袍一面問:「寺中如何?」

新露低低回話:「如家主所料,大都護還未回。其余一切如常,無人知道家主出寺,皆以為家主早早睡下了。」

棲遲點頭。

新露借著一點稀薄的天光,走去盆架子那里絞了塊濕帕子,走過來往她手里遞,小聲說:「家主這一夜定然疲憊至極,還是趕緊洗漱一下,歇片刻。」

棲遲的確累了,與伏廷交鋒不是易事,簡直如履薄冰。

她披著半解的圓領袍,接過帕子,細細擦著臉。

外面隱約有一聲馬嘶,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只在這靜謐時刻,才聽得分明。

棲遲將帕子遞給新露,脫下身上的圓領袍一並給她,說:「快出去吧。」

擔心是伏廷已經回來了。

新露抱著她的衣裳,連忙帶上門出去了。

棲遲躺去床上,忍不住,又將他先前問的那幾句話回味了一遍。

其實她回得都是實話。

十五歲時,為助哥哥還上天家的上貢,被逼無奈走上經商一途,什么可牟利便經營什么,才會有了如今名下這百般的名目。

現在回想,她理應回答地更符合那個捏造的身份才是。

卻不知為何,落筆寫的幾乎都是實話。

窗外忽的一閃,接著一聲轟隆巨響,她被驚得回了神,一下坐起了身。

門外兩聲腳步響,緊接著門就被推開了。

她坐著,看著走進來的高大身影。

「驚醒了?」伏廷的聲音。

他剛才走到門外,聽到房里輕響,就過來了。

棲遲沒答,問了句:「剛才是雷聲?」

「對。」他走到床邊來,問了句:「門怎么未閂?」

她低低說:「閂了你也進不來了。」

他語氣里似有些笑意:「嗯。」

忽的又是一聲驚雷,棲遲耳邊都被震得嗡嗡響,忍不住說:「怎會有這么響的雷聲。」

「北地的氣候就是這樣。」伏廷在床沿坐下:「你總不至於還怕打雷。」

「怎么會。」棲遲躺了回去:「我以後便知道了。」

「北地與中原不同之處多得是。」他說:「你以後都會知道。」

「嗯?」棲遲在雷聲里沒聽清,不禁看向他臉。

窗外不過剛有些魚肚白,逆著光,也看不清他神情。

她的手指搭在床沿,觸到什么,摸了摸,才發現摸的是他的手指,接著被他一把抓住。

伏廷抓著她的手,忽而俯下了身,貼在她身前。

棲遲感覺他臉近在咫尺,沒來由的,又想起他親她的時候,沒說出話來。

他的臉貼在她頸邊,呼吸拂過來,掃在她頸上微微的癢,他忽而問:「你身上怎么像有葯味?」

她一怔,一只手搭住他肩,昂起身子,鼻尖往他頸邊一貼,說:「好似是你身上的,你去哪里了?」

伏廷脖子被她鼻尖碰到,伸手摸了一下,頭更低。

耳中聽見呼佛號的聲音,是僧人們早起清掃了。

其實那陣味道很淡,確實也分不清是誰身上的了,大約真是他自那醫舍里帶出來的。

他盯著她朦朧的臉說:「沒去哪里。」

那只手還握著她的,她的手也還搭著他的肩。

好一會兒,棲遲拿下了那只手:「可別叫寺院里發現你在我房里。」

他抿了下唇,似笑非笑地松了手:「雷聲過去了,接著睡吧。」

說完起身往外走了,合上門時,身影被天光照出來,腰上的刀都還未解。

棲遲看著他離去,躺著,閉上眼。

心口跳得有些急促,是被他的舉動弄的,可能也是被眼前這事情憂慮的。

她想,若能就此過去就好了。

……

這一覺,直睡到午時過後才醒。

還是新露覺得她該吃東西了,特地將她叫醒的。

棲遲起身,換了身衣裳,又仔細理了妝發,一如常態。

坐去小案前用齋飯時,她想起了伏廷,捏著筷子,抬頭朝隔壁瞄一眼:「他還在休息?」

新露說:「大都護天亮後沒多久就又出去了。」

棲遲蹙了眉頭,心想他回來的這么晚,卻又這么快就又出去,這才休息多久。

莫非又是因為她的商號?

新露在旁站著,朝外看了一眼:「奇怪,香客都往來好幾撥了,怎么秋霜還未回來。」

棲遲也朝外看了一眼。

就這功夫,秋霜從門外走了進來。

新露頓時忍不住責備:「怎么才回來?」

秋霜抬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顧不上與她說話,匆匆走到棲遲跟前:「家主,出事了。」

聽到「出事」兩個字,棲遲的臉色頓時就嚴肅了:「何事?」

秋霜朝新露遞個眼色,讓她先將門合上,這才在她身旁跪坐下來,貼耳說了一通……

都護府忽然下令,叫瀚海府城內外,所有魚形商號家的櫃上即刻離開北地。

待商號的商隊回來後,出境憑證也要一並交還都護府。

「什么?」棲遲難以置信。

經商多年,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秋霜一臉焦急地說:「奴婢尋了個由頭,悄悄去問了羅將軍,他說是大都護親自下的令,連他也不清楚具體緣由,或許是知道也不好說,奴婢只能打聽到這些了。」

新露不禁也在棲遲身旁跪坐下來,擔憂道:「家主,如此您在北地經營的一切,豈非要受損了。」

棲遲沉默一瞬,問:「那些櫃上的呢?」

秋霜回:「正要與家主說這事。軍隊帶兵下令,諸位櫃上的不敢爭辯,也只能收拾走人了,眼下誰都沒了主意,也不知該去何處,皆在請家主出面。」

她蹙眉:「我此刻不方便再出面。」

「正是。」秋霜無奈。

她也不能代替家主出面,這么多大櫃上的,皆是家主心腹,算起來與她是一樣的,她平常只能傳話,沒有家主親手所持的青玉是下不得令的。

何況這棘手的事,她也處置不了。

棲遲垂下眼,細細思索。

新露和秋霜都不敢打擾她,只能一左一右,四只眼睛看著她,等著她下決斷。

良久,棲遲伸手入袖,自層層疊疊的深處,摸出那枚魚形青玉。

「罷了,叫糧鋪櫃上的領兩個人去申辯,記得要找大都護本人,盡可能拖住他。」

「城外有我名下一間新鋪,尚未入都護府眼中,叫其他櫃上的都去那里等著,日落時我會過去。」

「為避人耳目,就對寺中說,今日我出去是回府一趟。」

幾句話說完,新露秋霜齊聲稱是。

午後申時,日光薄淡。

伏廷站在鋪前,一只手里拿著酒袋,往嘴里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