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螞蟥(1 / 2)

老太太將包好的九塊肥皂整齊的擺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說道:「這物件雖跟香胰子相似,卻又不一樣,我也從沒見過呢,倒是不好也叫香胰子。」

雲蘿脫口而出:「叫肥皂。」

「肥皂?」

「嗯,如果添加些香料就叫香皂,還可以用別的東西來制作,顏色也各種各樣,不過我都不記得了。」

老太太不禁莞爾,「這都是你從書上看來的?」

「是!」雲蘿應得半點不心虛,一本正經的讓人看著就覺得特別可信,「有很多制作的方法,太多了我也沒特意去仔細的記,隨手翻了翻就放回書鋪里,現在就想得起這一個最簡單的方子。」

老太太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的話。不過她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摸了摸她的頭,又朝興沖沖圍在那兒的幾人說道:「稀奇也瞧夠了,放那兒又不會跑,可別再耽擱田里的活計。」

他們這才回過神來。

依依不舍的將那半塊肥皂專門尋了個盒子放下,虎頭轉身就湊到了桌前,小心的摸了兩下油紙皮兒,說:「小蘿小蘿,你說這香胰子能賣多少錢?」

「我瞧著鎮上最便宜的香胰子都要三百文錢。」

虎頭頓時「咕咚」一聲咽了好大一口唾沫,再開口,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了,「咱咱這個,雖有點味兒,但也不是啥稀罕的香味,是……是吧?而且我瞧著,跟香胰子不大一樣呢。」

雲蘿覺得他說的還挺有道理。

雖是個沒見過的稀罕物,但成本低廉,制作工藝也絕對比不上香胰子,賣太貴了她自己都有點良心不安。或許等她以後研究出更好的香皂來,再賣大價錢?

便將這九塊肥皂推到了他面前,說道:「你看著辦吧,我都沒意見。」

反正本來就說好了要他們出面去售賣,而這東西,一塊賣十文錢就已經不虧了。

虎頭第一次覺得雲蘿交給他的任務是如此重大,連手都不禁伸得小心翼翼。

卻腦後忽的飛來一個巴掌,將他拍得往前一磕差點沒撞到桌面上。

胡氏橫了他一眼,說道:「這東西可不能叫你給隨便糊弄了,我抽時間親自去鎮上一趟。」

小胡氏也說:「李家不是開了個雜貨鋪子嗎?去問問他們,是否可以放在他們家鋪子里售賣。」

胡氏頓時一拍手,覺得這個主意極好。

虎頭氣到憂傷,卻毫無辦法。

他能怎么辦?難道也跟對別人似的,讓他不舒坦就擼袖子上嗎?

將這邊事情做完,雲蘿還得趕著去田里。

臨走前,胡氏卻忽然將她拉到另一邊,低聲責怪道:「小蘿啊,這個事兒二奶奶昨日想了一晚上,想著這事兒不成便罷,可若真成了,怎么也得說你幾句。你以後可千萬不能再這么做事了!」

「二奶奶。」

「求饒也沒用,二奶奶還是要罵你幾句的。不管啥方子,那都是多要緊的事兒?你在書上看到了,就是你自己的造化,可不能隨隨便便的拿出來給別人。今兒這個啥肥皂,我雖不曉得能有多珍貴,但想來就算比不得香胰子,也差不上許多,你就這么分給了我們,我們可占了大便宜了。」

雲蘿卻並不很在意這個,只說:「我一個人也做不來。」

胡氏搖搖頭,「你這傻丫頭,哪怕是藏著也不能隨便告訴別人,以後總有用得到的時候。再說,你家里的花銷大,若是……」

「二奶奶。」雲蘿忽然打斷她的話,也搖了搖頭,說,「我如果告訴了家里,大伯他們在鎮上可以過得更舒服,小姑也能攢下更多的嫁妝,唯獨我爹娘還要繼續當牛做馬,甚至是比現在更辛苦勞累,沒個解脫。」

胡氏愣了愣,對上雲蘿清透的目光,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想……」

話未說完,心思卻已經轉了好幾圈,最後只伸手在她肩上輕拍了兩下,語氣也軟了下來,「好孩子,我都明白。你放心,這事兒不會告訴你爺奶曉得的,只是你三叔他……」

雲蘿眼角微揚,眼中浮動著些微狡黠,說:「三嬸前兩天都流血了,六爺爺說不能勞累還要多吃東西補身子,奶奶都舍不得多放點米,還連一片肉都不分給三嬸。三叔就把奶奶藏起來的那塊野豬肉全偷出來,大家一起分著吃了。」

這個事情胡氏還真不知道,此時一聽不由得皺起眉頭,一句「作孽」已到了嘴邊,看到眼前的小侄孫女,想著不好在小姑娘面前說這些話,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加上她本來就很不喜歡孫氏和鄭大福,此時更是越發的厭惡了。

這哪里還只是偏心眼?簡直是惡毒!

雲蘿告辭離開,中途還遇見了李三郎趕著馬車從鎮上過來,顯然是又來幫忙種田的。

這才是好女婿呢,想想她家好像也有個大姑父,卻是連逢年過節都難得在家里看到他上門來拜訪。

也不曉得有啥好稀奇的。

走過一條條的田埂小路,李氏領著一群小蘿卜頭在自家的秧田里奮戰,其他的人,就連雲萱都下了田去插秧。

十二歲的鄉下小姑娘,彎著腰一門心思的插秧,比大老爺們鄭豐收也沒有慢上多少,已經跟鄭豐年並駕齊驅了,鄭文傑更是又一次被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旁邊的另一口田里,鄭豐谷在趕著牛耕田,鄭大福則跟在後面揮舞著釘耙將翻滾的爛泥平整,再在田邊緣糊上壩以防漏水。

其他的人都蹲在秧田里拔秧,李氏帶著一子一女,雲桃則遠遠的蹲在另一個角落,三個人都沒比雲桃一個小姑娘快上多少。

少了吳氏和劉氏,這干起活來也好像一下子就有些捉襟見肘了,整整二十七畝良田,還不知要耕種到什么時候。

「小蘿,你怎么現在才來?不是和我們一起出的門嗎?是半路跑哪兒玩去了?」鄭雲蘭提溜著腳尖,不時的想要甩去粘在上面的爛泥,看到雲蘿後便眼珠子一轉,狀似關心的問了幾句。

雲蘿從她身上一眼掃過,然後身子拐了個彎,繞到了雲桃那邊,脫鞋、挽褲腿、下田。

期間,發現了她的鄭豐收也在遠處的那口田里朝她頻頻使眼色,顯然是關心昨晚上做的那幾塊肥皂。不過他眼色使到抽筋,也全都被她給忽視了。

秧田從撒種到抽芽發苗再到現在長這么大已經過去近一個月,原本松軟的泥土都已板結,踩著也不容易陷入進去。

雲桃正蹲在秧苗前,埋著頭雙手飛快的前後挪動,將一株株秧苗連根拔起,等到積成一捆就雙手捧著在水中晃幾下,將根上的泥土洗去,再用稻草繞上兩圈捆扎好。

一番動作下來,十分利索,她身後也已經積了十多捆秧苗。

雲蘿在她身邊蹲下,跟著一起。

種田她是不會的,拔秧苗的速度倒是快得很。

鄭雲蘭見雲蘿根本就不理會她,氣得臉都紅了,用力跺了下腳,卻只濺起一片水花,還差點站立不穩摔倒進秧田里去,頓時忍不住的一聲尖叫。

雲桃哼笑一聲,翻著白眼小聲的罵一句:「作怪!」

安靜不過一會兒,雲蘿還沒有拔出兩捆秧苗,那邊的鄭雲蘭又喊叫了起來,踮著腳一蹦兒的跳上了田壩,甩著腳哭唧唧的喊著:「娘,有螞蟥!」

一只黑乎乎的螞蟥正牢牢的吸附在她小腿上,隨著緩慢的蠕動,已經從內而外的透出了一股血色,也不知吸了多少血。

李氏直勾勾的盯著女兒小腿上的那只螞蟥,卻只覺得頭皮發麻,遲遲伸不出手,甚至還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出嫁之前,她從沒下過田地、伺候過庄稼。嫁入鄭家十七年,她身為長媳,又深得公婆的看重,哪怕農忙時節也並不是每年都要下地干活的,所以即便這並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螞蟥,也依然雞皮疙瘩亂跳,不敢靠近。

雲蘭哭得花容失色,不住的喊著讓誰來幫她把螞蟥摘了。

雲桃在這邊看得津津有味,還翻了個白眼,哼唧著說道:「稀罕!誰還沒見過螞蟥啊?在鎮上住久了,就真當自己是個千金小姐了吶?扯下來不就完事了!」

鄭雲蘭頓時哭得更厲害了,倒是鄭文浩膽子大,走上前去就伸手捏住了那根螞蟥,用力的往外一扯。

卻哪里扯得下來?

不僅沒扯下來,反而他越是用力拉扯,那螞蟥就越是往肉里面鑽進去。

鄭雲蘭嚇得聲音都扭曲了,雲桃還在探著腦袋往那邊張望,忍不住笑得幸災樂禍,伸手撓了下小腿,忽然也「哎呦」一聲,低頭便看到一只螞蟥正叮在她腿上,不知吸了多久的血。

她忙用伸手在附近輕輕的拍打了起來,然後一拉,「嗖」的將扯下的螞蟥扔到了田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