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螞蟥(2 / 2)

這才是鄉下丫頭的正確打開方式。

不過螞蟥雖摘下來了,被它咬出來的傷口卻仍在流血。雲桃也不是很在意,隨手抓了兩把,又用水把血跡沖洗干凈就完事了。

雲蘿看得眼角直跳。

如此粗糙,也真是不怕感染發炎。

「三姐,螞蟥怎么都不來叮你?」雲桃處理完之後還湊了過來,很是用力的看了會兒雲蘿露在外面的那一截白生生肉乎乎的小腿,又好奇又羨慕。

雲蘿在水下動了動腳指頭,腳下的爛泥踩著軟乎乎的,其實還挺好玩,如果沒有那些小動物的話。

至於螞蟥為什么不來咬她?

她想了想,就說:「我在山上找到幾種草葉子,揉碎了塗在身上連蚊子都不會來叮咬,也能防螞蟥。」

雲桃頓時心動不已。

「還有更簡單的,出門前用大蒜搓一搓腳,螞蟥就會繞道而行了。就是頂不了多長時間。」

又撓了兩下剛被螞蟥叮咬出來的傷口,雲桃恨不得現在就跑回家去拿兩瓣大蒜來擦腳。

「你以前怎么都不說?」

「我看你跟螞蟥玩得挺開心。」

雲桃霎時被氣成了河豚,抓著秧苗用力的往她這邊一甩,然後悶頭拔秧,不理她了。

那邊卻還在折騰。

鄭雲蘭小腿上的螞蟥被鄭文浩扯了下來,卻只扯下來半條,還有小半截仍留在她小腿上,甚至鑽進了肉里面,鮮血直流。

李氏都不由得慌了神,將隔著好幾口田的正在插秧的鄭豐年他們都給驚動了。

雲蘿擦了下臉上被濺上的水,終於還是沒忍住的站了起來,拔出陷在泥里的腳,走上田壩就往那邊走過去。

暫時也找不到更好的工具,她只能蹲在雲蘭身側,一手按壓住傷口上方的血管,另一只手則在傷口周圍輕輕的揉捏拍打,沒一會兒就將那半截螞蟥摘了下來,血流了會兒就也止住了。

聞訊而來的鄭大福看著這情況,只是皺著眉頭沒說話,轉身就回到田里去了。

倒是鄭豐收正心氣兒不順,張嘴便說道:「不就是只螞蟥嘛,瞧你們這大驚小怪的把人都折騰了過來,我看還是見得少,可別住到鎮上就不當自己是鄉下丫頭了啊!」

鄭雲蘭被說得一陣面紅耳赤,剛經歷了一場來自螞蟥的恐嚇,現在還有點不敢再下到田里去,不由得又氣又惱又委屈,忽然便朝雲蘿說道:「小蘿你既然知道怎么把螞蟥摘下來,為啥不早些過來?在那邊瞧著我們手忙腳亂的,很開心嗎?」

雲蘿眼皮一掀,我看著很像是那好捏的軟柿子嗎?

「胡說什么?小蘿好心好意的來幫你,你怎么還抱怨上了?」李氏訓了她一句,又轉頭跟雲蘿說,「你大姐也是被嚇著了,一時間口不擇言的,小蘿你別跟她計較。」

她其實頗有些忌憚這個侄女,總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卻渾身都透著一股子邪乎勁,不像個孩子。

雲蘿看了她一眼,說:「連小梅都知道被螞蟥叮上了該怎么辦,不過大姐經歷得少被嚇著了也正常,過兩天等大伯和大哥過了農忙假回鎮上的時候,大伯娘你們繼續留在家里種田,多碰上幾次就會習慣了。」

李氏頓時眼皮子一跳。

雲蘿的一句話讓李氏心驚肉跳了一整天,一直到傍晚時分,坐在飯桌前都心不在焉的,只將注意力放在雲蘿的身上。

還有明日一天,農忙假就要結束了,最遲後天清晨就能回鎮上,可若是……

不論如何,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可她注意了半晚上,雲蘿壓根就沒有再提起白天時說過的話,仿佛那只是她隨口一說,說過之後就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就在李氏放下心來的時候,忽聽見公公說起了他們回鎮上的事。

他本沒其他意思,卻有鄭豐收說:「大哥和大侄兒那都是要緊事,耽誤不得,不過大嫂他們一塊兒去鎮上除了洗洗刷刷做做飯的這點事兒,也沒別的了,倒不如在家里等種完了田之後再說。畢竟農時不等人,咱家田多,干活的人卻少,偏吳氏是個不爭氣的,懷個孩子就躺屋里動彈不得了,二嫂也又有了喜,昨晚上還厥了過去,總不能再跟以前似的死勁兒干活吧?」

不等別人說話,鄭豐收看了眼李氏等人之後,又笑嘻嘻的說道:「大嫂雖嫁進咱家里這么多年了還學不會種田,不過好歹能拔秧,倒是能給咱省下不少工夫。家里那些洗洗刷刷的活計也不含糊,還能讓娘輕省些。還有小蘭他們,咱村子里像他們這么大的孩子可是能干不老少活了,小萱比小蘭還要小一歲,種田時那利索的,都快能趕上她三叔我了!」

這話一出,就連孫氏都不由得多看了李氏和鄭雲蘭他們一眼,有些心動。

她雖然看重老大一家,但最看重的還是能給她帶來榮華富貴的大兒子和大孫子,大兒媳也因為出身好嘴甜會來事而得她幾分看重,但怎么也比不上她自己啊!

這幾天吳氏躺屋里,任由著她在外頭罵上天都不帶動彈一下的,劉氏倒是老實,雖說歇在家里,但該干的活也沒少干,可昨晚剛厥過去又有了身孕,不知不覺的就比往常懶怠了許多。

以前那些從不需要孫氏動手的事情,在這些天里又重新落回到了她的身上,讓享了好幾年清福的她簡直是苦不堪言,就連她的心肝兒小閨女都累瘦了。

其他人都不說話,唯有李氏他們幾個人變了臉色,連忙對鄭豐收說道:「那哪里能成?你大哥和大侄兒都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平時在家里連油瓶倒了都不曉得扶一下,若是沒個人伺候著,不知會過得多埋汰呢。」

鄭豐收便說:「那就把小蘭和文浩留在家里。」

鄭文浩當即叫嚷道:「我才不要在這里呢!」

「住嘴!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李氏連忙制止他,轉而對鄭豐收笑著說道,「他們都還小呢,這么多年從沒有離開過爹娘的身邊。」

「可不小了,著急的話,都要開始相看人家了。」說著掃了他們一眼,「再說這就是他們自個兒的家,身邊又都是他們的親爺爺親奶奶親叔叔親嬸嬸,大嫂難道還擔心他們會在家里受了委屈不成?」

李氏扯了下嘴角,「這自然是不會的。」

鄭豐收也咧著嘴笑,說:「要我說,大哥和文傑也大可以不必要住在鎮上,每日來回鎮上又不是啥不得了的事情。瞧瞧寶根哥家的栓子,小小年紀的忒懂事,為了省兩文錢的車資還每天下學後都走路回家呢,常常走到家的時候天都摸黑了。今年年成不好,三災兩難的,眼瞧著大侄兒八月又要去府城考試,又是一筆大花費,就大哥你每個月拿回家的一兩銀子束脩,可頂不了啥用,倒不如把鎮上的那個院子賃了出去,每年可是能得不老少銀子!」

這下,不止是李氏和鄭雲蘭了,鄭豐年和鄭文傑也不禁變了臉色。

只是鄭文傑垂首不言語,而鄭豐年則當即反駁道:「三弟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咱家何曾就到了這個程度?為了省那么幾個錢,卻是浪費了多少本可以專心讀書的時間?文傑還有兩個月就要參加府試,現在正是最要緊的時候,若是考過,咱家可就又能多一個秀才!」

聽到這灑脫大方,對錢財不在意的話,鄭豐收臉上的笑容猛的一收。

鄭豐年還在說:「照理,我不該說這些話,不過文傑一向以來都身子單薄,這幾天日曬雨淋的耽誤了不少功課且不說,就他那身子,我也很是擔心他能不能受得住。」

這竟是還責怪他們不該讓金貴的讀書人下地干活了?

「大哥這話說的,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對書院里特意放農忙假不滿呢。」

鄭大福忽然敲了敲桌子,沉聲說道:「行了,急急嚷嚷的,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一下子就把鄭豐收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鄭豐收一口氣憋在嗓子眼里上不得下不去,半天才呼哧著說了一句:「爹,那么些田地,就我跟二哥還有您三個人,可種不下去。」

鄭豐谷也抬頭看了老爹一眼,支吾著說道:「小萱雖能干,但也還小呢。」

屋里一時陷入寂靜,誰都不敢再開口說話。

鄭大福看著這一屋子的子孫後輩,卻不禁覺得一陣心累。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一直安心的埋頭干活,一心供養他們大哥和大侄兒讀書考功名的兩個兒子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把這個家也跟著鬧騰得不能安分。

鄭豐收說出的這些事,他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不然也不能一直沉默著聽他說。

可他不能讓老三再鬧騰下去了,畢竟他才是這個家的當家人,而這個家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讀書考功名,等待來日改換門庭!

但事情也不能一點兒都不由著老三,免得他心里頭更加不爽快,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來。

他敲了敲桌子,說:「書院里的先生不是都說了嗎,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文傑又是在要緊關頭,沒的為了那么點錢反倒要耽擱讀書的。咱辛苦這么多年為的是啥?還不是想家里多個功名,將來還要改換門庭、光宗耀祖?」

目光從兩個兒子的身上沉沉掃過,頓時讓屋里的氣氛都沉重了些,又說:「你們也別怨我和你們娘偏心,畢竟咱家往後是啥門戶還得看你們大哥和大侄兒。你們現在多辛苦一些,往後你們大哥和文傑更進一步的時候難道還能忘了你們?且不說以後,便是現在,因為你們大哥的秀才功名,你們就不必每年都出去勞役,而更好的日子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