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還缺一只雞(1 / 2)

因為鄭雲蘭的一朵珠釵不見了,據說這珠釵她原本是要送給小姑的,小姑聽說此事之後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就在家里鬧了起來,後來更是直指雲萱和雲桃她們眼紅眼饞、手腳不干凈偷了她的珠釵。

鄭玉蓮一鬧,孫氏也就跟著鬧了起來,見雲萱和雲桃死不承認偷了珠釵,當即氣勢洶洶的跑到西廂要搜屋子。

當時文彬在屋里練字,隔壁屋吳氏正趁著鄭小一和鄭小二睡覺的空隙拿出針線做著,聽到動靜出來,自然是不肯讓孫氏進屋里去搜的,一句兩句的就吵了起來。

劉氏是後來文彬見情況不妙跑去新房子那邊喊回來的,但她回來之後,除了站在邊上護著幾個小的不讓鄭玉蓮對他們動手之外並做不了什么,己方的主要輸出還是靠吳氏。

後來,雲蘿也回來了。

但吵架的主角依然是孫氏和吳氏,加上鄭玉蓮時不時的插上幾句嘴,其他人包括引起這一場吵架的主角鄭雲蘭都只是站在邊上看著,還能一邊干活兒給等會兒的晚飯做准備。

吳氏一對二卻絲毫不落下風,那牙尖嘴利、口沫橫飛的厲害勁兒將孫氏氣得直拍大腿。

她本就是個潑辣厲害的媳婦,只是原先沒有分家,自然是處處都要看孫氏的臉色,才不得不壓著性子,可即便如此,她也是三妯娌中嘴巴最厲害的。

現在分了家,新房子眼看著就能入住,手上還握著大把銀子,吳氏自覺腰桿挺直了再不用看誰的臉色過日子,那被壓制多年的脾氣一下子就猛烈反彈了起來。又因為雙胞胎的早產導致身體孱弱,她心里頭對公婆和老大一家始終是憋了一口氣的,這段日子以來,她與孫氏和鄭玉蓮吵架對罵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婆媳吵架在鄉下太常見了,加上孫氏的名聲在村里一直都不大好,雖也有說吳氏這個兒媳婦太厲害的,但總體對吳氏沒有多大影響。

姑嫂吵架也不稀罕,可鄭玉蓮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剛先前又出了那么幾回事,村里人但凡聽說吳氏和鄭玉蓮又吵架了,竟是一邊倒的都說玉蓮這丫頭有些不靈清。

而今日的這一架吵到太陽落山,鄭大福扛著鋤頭簸箕從田里回來了,才在他的呵斥下終於停歇了下來,至於鄭雲蘭那朵失蹤的珠釵到底去了哪里——這種小姑娘家家的小事情,鄭大福可沒工夫去關心。

這事情算是到此為止了,雲蘿本也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想到當天晚上的凌晨時分,她忽然聽見東面靠著大門的那間小屋里有些異常動靜,心中警惕就悄然起床摸了過去,摸到門口將緊閉的門板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很快看到最里面右邊的牆角正蹲著個人影,手上拿著什么東西似乎在挖地。

天色昏暗,月色也朦朧,這密不透風的的小屋子里就更加黑漆漆的,憑她過人的眼力也只勉強看到一個影子而已,究竟是什么人卻看不分明。

看了兩眼,她就將門關好,退到了這個小屋和院牆的夾角縫隙里。

沒過多久,她聽見小屋的門被緩緩打開,發出了很輕微的「吱呀」一聲,開門的動作一頓之後又更緩慢的開啟,然後一個人影從門里閃了出來,四處張望幾眼後腳步輕輕的進了上房,進了西側間。

這回,雲蘿雖依然沒看清那人的臉,但卻從身形和姿態認出了這是鄭雲蘭。

雲蘿有些詫異的看著上房西側間,又轉頭看身旁的這間雜物小屋,遲疑半晌,還是沒忍住心里怪異的預感悄悄推門走了進去。

搬開籮筐,又挪開堆放在籮筐下的幾根木材,她伸手摸到了一片略松軟的泥。

小半刻鍾後,她從那里挖出了一個兩個巴掌大的木盒子,湊到門口就著朦朧的月光,只見盒子里面堆疊著一朵蝶形珠花,一串銀流蘇,一對玲瓏的珍珠耳環,一對銀丁香,一個絞絲銀手鐲,還有一個鑲嵌著朱紅寶石的金戒指。

這些東西擠擠挨挨的堆疊在小盒子里面,在月光下散發著各自的光芒,雲蘿沉默的看了半晌,然後默默的縮回到屋子里將盒子和其他的東西原封不動的回歸原位。

回屋時,二姐迷迷糊糊的問了一聲:「小蘿,干啥去了?」

「上茅房。」

她「唔」了一聲之後就又沉睡了過去,雲蘿卻躺在床上有點睡不著,不論閉眼還是睜眼,眼前似乎都是那金銀珠寶在月光下反射的光芒。

那點東西對她本身來說並不覺得多稀罕,還不值得她過多的放在眼里,可放在鄉下,有多少姑娘出嫁時能得一件就已經是極有面子了?

鄭家的家境寬裕,鄭雲蘭又是秀才的閨女,她擁有著這樣豐厚的金銀首飾或許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在她的身後,是滿滿一屋子被餓得面黃肌瘦的祖父母、叔嬸和堂妹堂弟。

雲蘿翻了個身,面朝著牆壁,目光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幽的冷芒。

分家前,鄭雲蘭就常在休沐回來時帶些小東西送給鄭玉蓮,常把鄭玉蓮哄得眉開眼笑,對她也越發的親近了。

分家後,她被迫離開爹娘,和弟弟鄭文浩一起留在鄉下,在孫氏的臉色下過日子,情況逐漸變得不妙,鄭玉蓮對她也沒以前那樣親近了,她手上的一些小東西小首飾逐漸出現在了鄭玉蓮的身上。

倒是沒想到竟還偷偷的藏下了最值錢的那幾件,說什么珠釵不見了,還引得小姑和祖母鬧事,和三嬸又大吵了一架,卻原來那賊竟是她自己。

雲蘿又翻了個身,想到爹娘和姐弟受的苦難,又想到鄭雲蘭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就藏下了那么些金銀首飾,還為了從小姑的手下保住一朵珠釵而謊稱消失被盜,實在是心氣兒難順。

也就比她二姐大了一歲的年紀,怎么就多了那么多的心眼呢?

很久沒這樣心情起伏了,當初的分家都沒有這樣讓她心緒不平。

她忽然坐了起來,這次連躺在身邊的二姐都沒有驚動,悄悄出門越過院子又進了那間小屋。

她也不稀罕盒子里的那幾件首飾,不過是挖出來給它換一個埋藏的地方,至於會不會被別人發現找到,那就要看各自的運氣了!

干完壞事回屋睡覺,這次果然心情愉悅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鄭雲蘭不放心她的珍藏,逮了機會溜進小屋里去想看看埋藏之地是否有異,卻一進門就看到右上的牆角邊籮筐翻在地上,木材被挪動得七零八落,她埋著首飾的地方張牙舞爪的開著一個深深的坑洞。

頓時腦袋「嗡」的一聲,鄭雲蘭呆呆的看著那個翻卷著泥土的坑洞,一時間整個人都是懵的,連呼吸都似乎忘記了。

直到胸口憋悶疼痛,她猛的喘了一口氣,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小蘭,你咋了?咋跑這里來?」鄭玉蓮聽到聲音探頭進來,里面黑漆漆亂糟糟的讓她很是嫌棄,皺著眉對鄭雲蘭說道,「都是些破爛東西,沒啥好玩的,小蘭你也快出來吧,我瞧著雲蘿那死丫頭昨天摘了好些毛栗子回來,我們今兒也上山摘毛栗子去吧。」

她昨天可是看到雲蘿背了滿滿一簍子的板栗回來,一個個都又大又圓,瞧著就好吃。只是那死丫頭竟問也不問一聲的全藏自己屋里去了,也不怕一個人吃獨食撐死了她!

鄭雲蘭現在哪里有心情去摘什么毛栗子?看著牆角的那個坑洞,只覺得整個天地都陰暗了,聽到鄭玉蓮的聲音就厭惡透頂,若不是小姑貪得無厭總惦記她的東西,她如何會把那些連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好東西收攏了起來挖坑埋藏?

卻萬萬沒想到她昨晚凌晨才藏起來,不過短短兩三個時辰再來看,東西竟然不見了!就好像,就好像她昨晚埋藏的時候就有個人躲在暗中看著一樣。

她豁然轉身,死死的盯住了鄭玉蓮。

她們兩人住在一起,她昨晚起來也應該只會驚動她,難道……虧得這該死的賤人裝作一副熟睡的模樣裝得那么像!

鄭玉蓮並沒有看到她的神情,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只是見她站在小屋里不出來就也走進了屋,然後也看到了牆角的那個坑洞,頓時眉頭一皺。

翻倒的籮筐和凌亂的木材並沒有引起鄭玉蓮的注意,畢竟她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原先是放在什么地方,又是如何擺放的,只是牆角的那個坑洞實在太顯眼。

她皺皺眉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眼珠子溜溜的轉著掃視四周,嘴里也嘀咕著:「該死的老鼠,也不曉得都躲去了啥地方,小蘭我們快走吧。」

說著一把拉住鄭雲蘭就出了小屋。

她以為那就是個老鼠洞,鄉下地方,誰家的牆角地面上沒幾個被老鼠鑽出來的孔洞?

鄭雲蘭憋著一肚子的心疼、陰郁、暴躁和厭煩,想尖叫,想怒吼,想叱罵發泄,可是她都不敢。不敢沖小姑發脾氣,不敢讓人知道她藏了好東西在這里,自然也就不敢說她藏的東西被人挖走偷走了,只能帶著滿腦袋的漿糊,人讓順著鄭玉蓮的力道跟著往前走。

到底是誰挖走了她的東西?真的是小姑嗎?是誰看到了她藏東西?肯定是這家里的人,肯定就在這家里!

雲蘿捧著一大碗米粥坐在西屋門邊,看著鄭雲蘭失魂落魄的被鄭玉蓮拉出了門,不禁眉頭一挑,然後若無其事的低頭喝粥。

她旁邊的門檻上面,文彬和雲桃也都捧著個碗排排坐,另一邊的板凳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碗,板凳的兩側放著兩個小凳,分坐著雲萱和雲梅,這兩人一個是因為小,一個是因為左手使不上力,都只能拿著調羹舀粥吃。

「大姐是咋了?」剛才那短短的一聲尖叫怪嚇人的,嚇得鄭小弟差點把粥都給撒了。

雲桃撇撇嘴,張大嘴喝進滿嘴的米粥,鼓鼓囊囊的說道:「誰曉得呢,可能是見著老鼠了吧。」

鄭小弟不解,「老鼠有啥好怕的?」

雲桃朝天翻了個白眼,「那可是秀才小姐,咋能跟我們似的?人家害怕的東西可多著呢,螞蟥、蚱蜢、老鼠,連菜葉上的小蟲子都害怕。」

鄉下的丫頭和小子可不會怕這些,有那饞嘴的還逮了老鼠來吃呢。蚱蜢用油炸一炸亦是人間美味,可惜油炸實在太奢侈了,更多的還是放在火上烤一烤,咬著酥脆也香得很。

從後院傳來了幾聲「咯咯噠」的雞鳴聲,孫氏飛快的從上房走出來奔向後院,等她再從後院出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兩個黃橙橙的雞蛋,嘴上嘀嘀咕咕的念叨著「光吃不生的瘟雞!」

分家之後,後院只剩下四只母雞,被孫氏當成寶貝似的盯著,只是最近,這四只母雞的下蛋狀態有點松懈,讓孫氏很是不滿,甚至一度懷疑是家里的誰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了她的雞蛋。

走到上房門口,她側過頭來狠狠的瞪了眼這邊的雲蘿幾人,握著雞蛋的右手下意識的往左邊袖筒里藏了進去,一副誰會去搶她雞蛋的警惕模樣。

雲桃翻了個白眼,嘀咕一聲:「稀罕!」

雲蘿看到這兩個雞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要緊的事情——板栗燉雞,板栗有了,還缺一只雞。

她不禁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識的轉到了後院的方向,又迅速的收了回來。

所幸,她還沒考慮多久,虎頭就來了,站在大門外喊她:「小蘿,太婆讓你去幫她剝毛栗子!」

於是二奶奶辛苦養大的一只老母雞慘遭了毒手。

吃飽喝足,一群人湊在一起談論作坊的事情,鄭七巧忽然問雲蘿:「小蘿啊,你家預備啥時候搬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