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捅蜂窩好玩嗎(1 / 2)

走親訪友、招待客人,轉眼間就到了正月的中旬。

雲蘿家要走的親戚不是特別多,太婆的娘家兄弟子侄,孫氏的兄弟姐妹和侄兒外甥,然後就是本家的一些還算親近的姑婆姑母,反倒是親大姑鄭玉荷,因為她從不往二房來走動,雲蘿他們在分家後的這幾年正月里也一樣從不去鎮上她家做客。

本來,劉家那邊除了劉氏正經的娘家之外,她還有一個伯父和兩個姑母,但從劉氏記事以來,她家跟伯父和兩個姑母就從沒有來往。

究竟為何,似乎是因為大伯父生了好幾個女兒卻沒一個兒子,她爹在她二哥出生之後曾幾次三番的說要把小兒子過繼給大房,卻都被伯父和伯娘拒絕了,最後不知怎么的就連兩個姑母都一起鬧翻了。

劉氏偶爾跟孩子們提起過一回,也只是含含糊糊的兩句話,畢竟她亦是從鄰居同村人的口中聽說過那么幾句,到底情形咋樣,她並不很清楚。

走過親,待過客,作坊在正月十二開工,食肆也在十二這天把里外上下都打掃得干干凈凈,並於正月十三重新開張。

清閑了一個年的白水村又忙碌熱鬧了起來。

冬去春來,萬物復蘇,去作坊做工的伙計們忙得腳不沾地,在家的農人也沒得閑,要開始除草、灌田、肥地。

先細細的整理出一塊秧田,等待谷種在家里捂出白色的一點點嫩芽之後再撒進柔軟細膩的秧田之中,用耙子連帶著灰褐色的泥水一起從上面劃過,動作既輕且快,既要給種子蓋上一層輕薄的濕泥,又不能傷著它們嬌嫩的芽點。

初春的水冰涼刺骨,農人們卻都赤著腳踩進了積滿水的農田里,仔細伺候著田地和庄稼,一年又復一年的輪回忙碌。

鄭豐谷也把家里的事都交給了媳婦,天天扛著鋤頭往田里鑽,整理秧田、浸種、捂芽、撒種,等到細細軟軟的秧苗在田里鑽了出來,他又要擔心哪天清晨會不會降霜。

新發的禾苗嬌嫩得很,遇上一點白霜,就都凍壞了。

等到秧苗長到半指長,天氣也漸漸的暖和了,所有的村庄農田都開始大批量的翻地耕田,劉氏也不再繼續待在家里。她要跟著鄭豐谷一起去耕田,所以食肆和嘟嘟小祖宗就都交給了劉月琴、雲萱和雲蘿三個人來照顧。

其實雲蘿更樂意去耕田,可惜被劉氏嚴詞拒絕了,還絮絮叨叨的訓了她半個晚上,並順道把雲萱和劉月琴都給一塊兒連帶上了。

「別看現在天氣暖和了些,但水里卻依然涼得很,你可別仗著身子好就又給我胡來。姑娘家最受不得寒涼,以前是沒法子,現在你們就都給我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待著,把食肆的生意照顧好了就行。還有嘟嘟……這臭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春來日漸暖,換下了厚重的棉衣,就感覺整個人都輕快到飛起,鄭嘟嘟一天天的在長大,手腳也日漸靈活健壯,已經不再滿足於周圍的這一片小小地界了。

他開始帶著隔壁寶生家的兩個孫子金娃和銀娃,還有王二根的小兒子王小石朝村子里進發,拉上鄭小虎,交了好幾個年紀相仿的小伙伴,天天在村子里瘋玩,爬樹捉蟲追雀兒,追雞攆狗抓螞蟻,調皮搗蛋,簡直就是一群安靜不下來的小惡魔。

這天,趁著日頭好,在食肆關門之後,劉月琴就帶著兩個外甥女把冬天厚實的被子都拆了下來打算拎到河邊去洗洗干凈,忽然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和大呼小叫,間或還夾雜著幾個孩子的哭聲。

「這是又干啥了?」她走到門口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看到遠遠的一群孩子們跑過來,像是正在被什么東西追趕著。

距離太遠,她也看不清楚,只隱約看到孩子們的後面一大片黑乎乎的不知是啥東西。

十來個孩子大呼小叫、跌跌撞撞的飛快搗騰著小短腿往這邊跑來,擠擠挨挨的跑得又急,有個孩子忽然就摔倒在了地上,頓時與前面的小伙伴們拉開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他「哇哇」哭著,慌慌張張的爬了好幾下才爬起來,「別跑,等等我啊!」

距離近了,劉月琴仍沒看清楚追在他們後面的是什么東西,但卻先聽到了一陣「嗡嗡嗡」的振翅嗡鳴聲。

她身後的雲蘿忽然臉色一變,手上的棒槌都來不及放到籃子里,轉身就跑到了大門口往外一看。

鄭嘟嘟年紀小,小短腿卻搗騰得最快,跑在小伙伴的最前面,一看見她就朝她喊道:「三姐,蜂蜂蜂!」

雲蘿嘴角一抽,暫時也顧不得去想這些小鬼是怎么惹上這群小妖精的,回身就將剛拆下來塞在籃子里的被面扯了出來,朝著小鬼們迎了上去。

她從小鬼們的旁邊擦過,在迎面將要遇上蜂群的時候,手上的青棉布用力一震,就見它在空中四腳張開,如漁網般的將迎面撞上來的蜂群全都兜了進去,僅有零星的幾只超出了被面的范圍。

被面還飛在空中,雲蘿手上用勁使其改變形狀,並迅速的將四角四邊都收攏束緊,然後拎著被里面的蜂群沖撞得不斷變形的包袱,冷眼看著小鬼們在幾只漏網之蜂的追擊下抱頭鼠竄、嗷嗷直叫。

咬吧咬吧,不咬不長記性,反正她剛才都看清楚了,不是什么毒性猛烈的黃蜂之流,而是相對溫柔的野蜜蜂,看他們這么皮實,叮上幾下應該也不礙事。

劉月琴和雲萱,還有附近聽到動靜的村民都趕了過來,揮著手、草帽、鋤頭,驅趕拍打著那十來只專盯著小鬼們的蜜蜂。

在眾人合圍之下,十來只野蜂很快就落到了地上,可小鬼們還是被咬慘了,一個個捂著臉、額頭、脖子、手,有的嗷嗷哭,有的則憋著小臉強忍淚水。

鄭小虎是前者,鄭嘟嘟是後者。

「你們這是干啥去了啊?」雲萱拉著兩個弟弟給他們撣身上的灰,卻在他們的小手上抓了滿手的黏膩,還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香甜蜜糖味。

雲萱:「……」她好像已經知道他們干啥去了。

雲蘿拎著一包還在掙扎的野蜜蜂走了過來,不管哭著的還是沒哭的都轉頭看向了她,那仰望的姿態和閃閃發亮的小眼神卻激不起她心里的半點波瀾,還想打開包袱放幾只野蜂出來再追著他們咬一圈。

呵,蘿姑娘就是這么的冷酷無情!

「三姐。」鄭嘟嘟捂著腫了半邊的臉頰,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雲蘿拿開他的手看了一眼,看到他左邊顴骨的位置被叮了一下,短短時間內就已經迅速的紅腫,宛若白面團上的一個紅包子,將他本來又大又圓的大眼睛都擠壓成了一條縫。

嘴角用力一抿,雲蘿強行忍下即將溢出的嘲笑,將裹了蜂群的被罩遞給小姨拿著,然後捧著鄭嘟嘟的臉把還留在肉里的那根蜂針拔出來,又在包包上擠壓了幾下,擠出一點毒血。

「哎哎哎,疼疼疼!」鄭嘟嘟歪著脖子踮起了腳尖,努力想要把感覺快要擠扁了的臉從三姐的魔爪中逃離出來。

鄭小虎本來也正想湊過來,一見小哥哥喊得這么慘烈,頓時被嚇得腳尖一轉,「哧溜」的往後逃了出去。

可惜才剛剛邁出兩步,就忽覺得衣領子一緊,然後雙腳離地被一下子拎了回去。

「跑什么?」

雲蘿把他拎了回來,如法炮制的不顧他嗷嗷的哭喊聲將他臉上和脖子上的兩根蜂刺都擠了出來。

其他小鬼們擠在一塊兒瑟瑟發抖,卻有一個算一個的都被雲蘿抓了過去拔刺擠毒血,未了還問他們,「捅蜂窩好玩嗎?」

你是大魔王嗎?

十來個大的六七歲,小的才兩三歲的小鬼頭皆都眼含著淚水,小孩子的皮肉本就嬌嫩,再是皮實的野孩子也扛不住野蜜蜂的叮蟄,還一個個的都被蟄在臉上,腫得連五官都變形了。

最嚴重的當屬李寶生的大孫子金娃,左邊的臉頰,右邊的眼皮,後脖子上一下,手背上還有兩個包,倒是一直被他護在身前的弟弟銀娃只在下巴那兒被蟄了一下。

簡直慘不忍睹。

各家的大人都聞訊而來,看到這群歪鼻子斜嘴巴眯眼睛的孩子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找到自家的孩子拎過來就「啪啪」的對著屁股先拍上幾巴掌,「讓你淘氣,這下嘗到好滋味了吧?」

銀娃伸出舌頭在手心里舔了兩下,聲音特別清脆,「好甜!」

寶生媳婦轉過頭來就抓著他也「啪啪」的拍了兩下。

雲萱點著鄭嘟嘟的腦門,嗔怪道:「真是越發的淘氣了,瞧瞧你現在的樣兒,過兩天小姨就要出嫁了,你是打算頂著這么一張臉去給小姨壓轎嗎?」

鄭嘟嘟頓時驚得連被腫包擠壓成縫的眼睛都睜大了。

二月二十是鄭貴和劉月琴成親的好日子,提前一天,雲蘿家里就熱鬧了起來,雖然劉月琴不是白水村人,更不是鄭家人,但在這里住了小半年,勤勞溫和又不多話的劉小姨還是獲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知道她要從姐姐家出嫁,雖背地里難免有幾句閑話,但還是有不少人過來道賀添喜。

劉氏顧及著劉月琴往後也要在白水村過日子,為了少些閑言碎語,便沒有把喜宴大辦,也沒有在明面上給她准備許多嫁妝。

最大件的要數兩只紅漆樟木箱和四床喜被——鴛鴦交頸、百子千孫、花開富貴、福壽雙全,都是吉祥喜慶、熱熱鬧鬧的花色。

另外還有夏秋冬各兩身衣裳,木盆水桶子孫桶,一對銅燭台,一對錫酒壺,十個細瓷大碗,菜瓶兩只,飯桶針線笸,水壺銅腳爐,梳妝匣里放著梳子篦子紅頭繩,以及六兩八錢的壓箱銀子。

劉氏把該置辦的都備上了,再多的卻也沒有。

可僅僅只是這些,放在周圍的十里八鄉都算是豐厚的,也能讓許多已婚的未婚的女子眼紅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