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顧茅廬訪遺賢(下)(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07 字 2020-08-30

「請問韓秀才可在?在下德安王厚,夜來拜會,還望不吝一面!」

一聲突如其來的喚門聲,打斷了廂房中正喝得熱火朝天的氣氛。王舜臣使勁晃了晃有點發沉的腦袋,只覺得從門外傳入耳中的聲音有些奇怪:「是不是方才來找秀才的小官人?怎么是南方的口音?德安是在南面的哪個路?」

「德安?是江西罷?」韓岡前世跑過長江南北,也去過廬山,九江、德安都熟悉。二十一世紀的德安屬於江西省,卻不知道北宋的德安是不是也歸於江南西路。

「江西人?!」趙隆本被一下驚醒,聽說是江西人後,卻放松下來:「那就不是了。」

「什么不是?」王舜臣問道。

趙隆笑道:「伏羌城少見南人,本還以為是這些天在伏羌城附近跑進跑出的王機宜家的人。不過王機宜出身江州,那是江東的地兒。」

「江州?!」韓岡醉意全無。九江古稱就是江州,看過水滸的他如何會不知道?!「德安就在江州!」

趙隆喝進肚子里的酒都化作汗水冒出來了:「真的是王機宜?!」

「王機宜?」韓岡急問道,他還沒有沒聽說過什么王機宜,跟節判吳衍的交談中,也沒從他嘴里聽到過『王機宜』三個字。

「就是上書天子要並吞青唐,拓邊河湟的那位王機宜!」剛到秦州不過半年多的王舜臣,比土生土長的韓岡對秦州內外更為熟悉:「他得了官家的賞識,被派到秦州來,名為帥司【經略安撫司簡稱】的管勾機宜文字,管得卻是所有與蕃部有關的事情。那攤子事本該是經略相公和鈐轄府一起管,現今給王機宜奪了去,兩家都不高興。」

韓岡將腦中的兩份記憶互做對比,很快確定了青唐的位置。那大概是後世的青海湖東部地區。而河湟,則是河州和湟水,位於甘肅青海交界的臨夏、和政一帶。在唐朝時,處於與吐蕃王國交鋒的第一線。唐玄宗後,逐步被吐蕃占據。而在吐蕃王國分裂後,仍被吐蕃殘部所控制。在此時,則是泛指了青海東北、甘肅東南的一大片被吐蕃控制的地區,也稱之為熙河——即以熙州、河州為主的區域。

那位王機宜既然有心為大宋開拓邊疆,自然是求賢若渴,若能得到他的賞識,受薦舉而得官,也是不在話下。如此良機,韓岡不會白白放過。

「王機宜叫什么名字?」韓岡又急急追問。

「王韶!」

『王韶?』韓岡覺得有些耳熟,卻記不起究竟是因為兩個記憶中的哪一個而覺得耳熟。

「請問韓秀才可在?!」從門外傳進來的聲音高了幾分,顯是王厚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來了!」韓岡起身,理了理皺成一團的衣服,上前開門,一名二十上下,英俊瘦削的年輕人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韓秀才?」王厚瞪大了眼睛。若不是同樣的一副高大身材,他便完全無法將眼前這位滿身酒氣的破落戶,與傍晚通衢上義正辭嚴的韓秀才聯系在一起。就連讓王厚印象深刻的挺眉秀眼,也因酒意而變得渙散無神。

「正是韓岡!」韓岡卻半眯起眼,因酒意而渙散的眼神重又銳利起來,他先拱手行禮道:「官人既是有事找韓某,不如先進屋說話!」

王厚向屋中張望了兩眼,猶豫著不肯進屋。他連跑兩趟,又在門外等了許久,本是用漢昭烈三顧茅廬的舊事來安慰自己。現在只見偏廂中烏煙瘴氣,桌面上杯盤狼藉,兩名軍漢面紅耳赤,哪里願意進屋去說話,連帶著對韓岡也是失望已極。

「兄台可能喝酒?」看出王厚的猶豫,韓岡突如其來的問道。

王厚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心想怕是要請自己喝酒。如此腌臢污穢的地方,王厚哪肯干,只想找個由頭推脫掉。

韓岡笑道:「秦州的水雖不如江南水甘甜,但釀出的酒卻別有一番滋味。風土不同,人情不同,水酒的滋味也自不同,不親歷一番,也說不出孰高孰低。王官人你說是也不是?」

韓岡的一番話聽在王厚耳中,似是別有深意。他猶豫再三,還是勉強跨入門里。

王舜臣和趙隆這時已經將桌子收拾干凈,見王厚進來,便要告辭離開。

韓岡攔住他們,讓他們坐下繼續喝酒:「哪有來一個客人,卻趕走兩個客人的道理。王軍將和趙敢勇還是坐下來說話,想來王官人也不會介意。」

韓岡率性而為,也不問王厚願意不願意。王舜臣和趙隆現在都以韓岡馬首是瞻,也知道韓岡不會害他們,也不多話,徑直坐了下來。

王厚在屋中站著,進退兩難,最後一咬牙也拉過一張交椅坐下。心想:既然進來了,坐一坐也無妨。頂多話不投機,提前告辭便是。至少現在,韓岡特立獨行的款待,讓王厚覺得韓秀才還是有點能耐,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