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臣戍邊關覓封侯(三)(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37 字 2020-08-30

「誰說有了官身就不能考進士的?」王厚放下酒碗,奇怪的對韓岡反問道,「宰執家的子孫七八歲就受了蔭補,但照樣有出來考個進士的。尊師橫渠先生的舉主呂中丞,是呂文靖【呂夷簡,仁宗朝宰相,謚號文靖】之子,早有蔭補在身,但還不是考了個進士出來。有官身者參加科舉遠較普通士子方便,只要通過鎖廳試就能得個貢生名額,可比參加州里的解試容易許多。」

韓岡一聽,忙加追詢,這是他前身留下的記憶中所沒有的信息。王厚很驚訝為什么韓岡對此茫然不知,卻還是一邊喝酒,一邊向他細細解釋。

所謂鎖廳,顧名思義就是鎖起公廳,也就是官員將自己的官廳鎖起,放下手中的職務,去參加科舉的意思。

天下意欲參加科舉的士子有百萬之眾,東京城可容納不了那么多。所以必須在地方加以選拔。這種選拔稱為解試,都是在科舉之年的前一年在各個州軍舉行。秦州的解試,便是在今年八月,韓岡躺在病床上時結束的。通過解試的士子稱為貢生,而第一名就是解元。有了貢生的資格,便可以去京里參加科舉。

而京城的進士科舉又分為兩個步驟,第一步是省試,又名禮部試,將從天下四百軍州的數千近萬名貢生中,挑選出三百名左右的合格者——也有時是兩百或四百——如果能成為三百名合格成員之一,基本上進士的資格就確定了。因為如今第二步的殿試,不會再黜落考生,只是決定名次高下的考試。

「這還要多謝張元!」王厚笑道:「西夏的這名張太師,就是從殿試上被黜落,最後憤而投奔西賊的。『韓琦未足奇,夏竦何曾聳』【注1】,兩名宰相之才,竟然被一個黜落的貢生打得顏面無光,幾萬將士因此葬身好水川畔。自此之後,殿試再也不黜落一人,就算犯了雜諱,也不過降至最低一等的同學究出身,照樣給官。還有特奏名進士,也是為了安撫屢考不中的貢生而特加拔擢。」

所以要當上進士只有兩道難關,第一道是解試,第二道是禮部試。而韓岡有了官身後如果還要考進士,一樣要通過解試。只是因為他的官身,就不能與普通士子一起在州中考試,而是在路中參加特別為官員舉辦的鎖廳試——這里的路,是轉運使路,而不是經略安撫使路,也就是韓岡要去陝西路的路治京兆府【長安】去參加,而不是就在秦鳳路的秦州——

「名義上將鎖廳試放在路中,是為了不與地方上的寒士爭位,但實際上州中貢生選取比例,在江南諸路是百里挑一、兩百挑一,在陝西也是二十、三十選一,可鎖廳試卻是三五人里就能出一個貢生,最多也不過七中選一。」

王厚說得口干,給自己滿上酒,一口喝下去。用絲巾擦擦嘴,繼續道:「不僅是官員參加的鎖廳試,還有官宦子弟參加的別頭試,也是舉著不與寒士爭位的名義,可實際錄取比也是放在十比一以下。想想家嚴,當年參加江州解試,可是近三千人爭十七個名額!」

「三千人爭十七個?」這差不多是後世公務員考試比較熱門的職位的錄取比例了。這么低的比例,競爭的確夠慘烈的。而且貢生跟做官無關,不是明清的舉人,就算今次考上,如果不能得中進士。下次照樣打回原形,得重新再與三千人爭去。

「就是三千爭十七。」王厚以為韓岡被驚到了,遂更加得意說起,「這還算是少的。你到福建路看看,尤其是建州、福州,那里是五六千人爭奪十幾個名額!哪一科不是殺得血流漂杵、屍積如山!」

王厚說得誇張,引得韓岡輕笑起來:「可禮部試是一視同仁,不論身份家世,不論地望出身,解試困難也好,容易也好。到了禮部試中,都是一樣的考題。」

「沒錯。」王厚很自豪的抬起頭:「江西、福建的貢生都是從獨木橋上殺出來的,而陝西貢生走的則是通衢大路。可到了禮部試上,十名江西貢生就能出一個進士,而陝西貢生一百人也出不了一個。」

韓岡感慨道:「所以啊……到最後,特奏名進士大半都是陝西人。」特奏名進士,就是年過四十、屢考不中的貢生,由地方統計名單呈到朝廷,參加一次很簡單的考試,賜給他們一個官職,去州學、縣學中做個文學、助教,省得他們投奔西夏、遼國去。陝西考貢生容易,中進士難,所以特奏名中,多是陝西人。

王厚知道韓岡為何感慨,他安慰拍拍韓岡肩膀,舉起酒碗:「反正特奏名也與玉昆你無關了,來喝酒,喝酒!」

……………………

一頓酒不知喝了多久,韓岡酒量甚豪,還保持著清醒。但王厚沒什么酒量,已經暈頭轉向。但他仍是顫顫巍巍的舉著酒碗,對韓岡道:「玉昆,真是可喜可賀!尊師張橫渠,今月初九已經擢了崇文院校書,日後必然要大用啊!來,我們再喝一碗!」

「處道,這已是你說的第三遍。該賀的也賀了,該喜的也喜了。你就別喝了!」

「多喝一點沒關系。喜事嘛……等橫渠先生在朝中水漲船高,來向你提親的人可會越來越多……哈哈,玉昆論相貌也不輸那金毛鼠多少,就是少個狀元及第,要不然,宰相家的嬌客也能做。」

「錦毛鼠……」韓岡大吃一驚,「白玉堂?」七俠五義中的名角難道真的出現在正史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