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綺羅傳香度良辰(上)(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38 字 2020-08-30

「除了他還會是誰?李復圭就是恨著曾相公下令將他奪職,回到京後,才寫了這首詩。」

韓岡抿了抿嘴,對李復圭的做法分外不屑。這就是官場上最多見的文人,從不自省,只知怨天尤人。才能沒多少,但害人的心術卻高明得很。

李復圭的這兩句詩,等於點了一根爆竹丟進御史台中,被驚起的那些烏鴉肯定是撲楞楞的滿天飛。當然它們不是去回咬已經倒台的死狗李復圭,而是在相位上盤踞太久的曾公亮,那才是能張揚他們名望和剛直的肥羊。

「曾相公怕是要出外了。」韓岡頓了一頓,「就不知王相公會怎么說。」

趙頊啟用王安石變革舊制時,韓琦、富弼都先後反對,只有曾公亮為其保駕護航。而且曾公亮的兒子曾孝寬是變法派的中堅,雖不比呂惠卿、曾布、章惇那樣親近,但也是深受王安石信重。

就在去年,王安石的新法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曾公亮雖然沒有表態支持,有些情況下還不疼不癢的反對幾句,但大部分時候還是保持沉默。以他的首相身份,這已經是最大的支持了。

韓岡不知道王安石會不會因為感念恩情,留下曾公亮。而王厚搖頭,「家嚴說了,王介甫羽翼已成,用不到他護持。他這一去,就是給王相公騰了個位置。對於此事,天子和王相公都會樂見其成。」王厚嘴角的笑容帶著諷刺,「也許再過兩個月,就是真正的王相公了。」

「曾相公的年歲也太大了一點。」韓岡很平和的說著。

政治上的事本就沒有什么人情好講,而王安石也的確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職位,來掌控變法大局。助役法的施行據說已經迫在眉睫,這條法案關系到民生的方方面面,直接改變了實行千年的徭役制度,不是均輸、青苗和農田水利三法案可比,王安石當上宰相,對此法的順利推行,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

同樣是官場中人,王韶對王安石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不過曾公亮可是《武經總要》的主編,這套書總計四十卷,前二十卷是詳細描述了軍械、陣法、旗號、營壘等方面的軍事學專著,後二十卷是匯集了歷代戰例。韓岡一直都想一睹這本名傳千古的軍事百科全書的真容,對有能力編纂此書的曾公亮也有幾分尊敬。

與王厚繼續推杯換盞,當韓岡回到家中時,已經快三更了。今晚他喝的雖不算多,但回來時吹了一陣夜風,酒意也有些上頭了,不過還是能走得穩路,不至於搖搖晃晃的要人扶。

進了家門,韓岡讓李小六牽著馬去馬廄,打理好兩匹馬後,自己去休息。他本人則是直接走進後院,卻看著自己的房間正亮著燈。

都這時候了,誰還在里面?韓岡頭中醺醺,一時之間,什么都想不起來的。掀簾進屋,

只見嚴素心正半趴在桌上做著海棠春睡。韓岡腳步一停,沉醉的酒意猛的散去,這時他方才想起今天白天時的事來。

想不到都這時候了,她還在房中等著。韓岡放輕了腳步,靜靜的走了進去。桌子上除了一盞油燈隨著穿堂風忽明忽暗的閃著,還放著一個茶盅。韓岡輕輕的揭開茶盅的蓋子,醒酒湯里的陳皮味就傳了出來。

在桌邊坐了下來,喝著酸甜味的醒酒湯,韓岡看著兩尺開外,枕著手臂沉睡中的一張如花俏臉。

嚴肅心容色秀麗,身材高挑窈窕,本就是個難得的美人。而今天她稍稍畫了點妝,大概是知道韓岡不喜石灰抹牆一般的濃妝,只是略略描了眉,抹了口紅,並沒有像秦州的妓女那樣擦著厚粉。但就是這么一點改變,就讓她更是眉目如畫。

不知是在夢里想起了什么,嚴素心殷紅厚實的小嘴微抿著,修長的雙眉也緊皺,顯得很傷心的樣子,眼角處還帶著淚,閃著暈黃的燈光。

韓岡看得憐惜不已。對自己傾心的三名女孩兒,不論是韓雲娘,還是嚴素心,另外還有周南,都是命運多舛的女子。被賣進韓家的雲娘還算好,在教坊司中長大的周南雖名為花魁,卻不得不在歡場上強顏歡笑,而嚴素心則更是三個女孩兒中最受命運折磨的一個。

韓岡伸手想拭去她眼角上的淚跡,不城想嚴素心被他的動作一下驚醒了。她猛的坐直了身子,眼睛睜了開來。幾縷散開來的發絲調皮的貼在她的臉頰上,旁邊還有著被壓後的紅痕,可見她睡得已經有了不短的時間。

睜開的大眼睛中有著幾許茫然,但眨了幾眨之後,嚴素心終於發現坐在眼前、微笑著的韓岡。一驚之下非同小可,少女啊的一聲短促驚叫,身子後仰,就要向後避退過去。卻不想她本是坐著,兩腿別在桌下,這一動,桌子和人都是搖搖欲墜。

韓岡微微笑著,不慌不忙的伸出雙手,一手扶住桌子,一手則老實不客氣摟住了她的纖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