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阡陌縱橫期膏粱(四)(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18 字 2020-08-30

這些戰馬基本上都分布在河北、京中和陝西、河東,尤以關西緣邊四路為多。其中分配到秦鳳路的戰馬為五千。

但是就跟登記在兵籍簿上的人數和實際的兵力之間,有著極大差別的情況一樣。秦鳳路寫在紙面上的戰馬數量,其實也跟真實數目有著很遠的距離。明面上的五千騎兵,實際上僅有四千余人,其中擁有戰馬的,則更是降到了三千多。

除了秦州城中的兩個指揮接近滿編,其余駐扎在各個邊境城寨的騎兵指揮,基本上只有六成到八成不等的兵力。而且這還是在年年戰事不斷、兵員空額不多的秦鳳路,如果是在河北、中原等地,情況其實會更糟。

趙頊只是對軍中的空額稍有了解,看到今次在渭源的騎兵損失,就已經心疼得不得了。而在地方任官三十年,在群牧監也做了幾年判官的王安石,對軍中弊端,比趙頊膚淺的認識可是深刻十倍。

——陝西河東的實際兵力,可以按兵籍簿上的八成算;京中、河北則得按六成計;蜀中、荊湖能動用的軍隊,大概是實際數量的四五成;至於江南,直接當作沒有比較好,那里的軍隊做小買賣的本事比拉弓射箭要強,在官宦門下奔走的時間比拿著刀槍的時候要多。而戰馬的情況也是與人一樣。

除了戰事不斷的陝西河東以外,大宋其他地方的軍隊早就爛透了。在軍中勢力盤根錯節的將帥,把大筆的軍費花在自家的宅院里。占據了每年國家財政支出八成的軍費,就這么讓大大小小的軍痞給分塊吃掉了。有多少用在了兵備上?

王安石為王韶辯解道:「如果王韶建功,順著熙河而來的戰馬,能把所有的虧空損失都填滿。」

「可漢兒的確不如蕃人堪戰。托碩、古渭兩次大捷,王韶動用的都是蕃人,損傷少的可憐,而今次對上的禹臧花麻,讓王韶動用了緣邊安撫司的軍隊。最後的結果是其他人只是被迫退而已,雖為大捷,但損傷比起之前兩次,可是要大得太多。這樣看來韓絳在延州做得還是有原因的,雖然強取了慶州廣銳軍的戰馬,但蕃人有了馬後,就是如虎添翼。」

王安石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才好。對於陝西宣撫司內部的事務,他不好插手干涉。而且韓絳其實是代王安石去的陝西。就在去年,因郭逵對橫山的戰略與種諤相爭,還有朝中對新法的攻擊,使得王安石曾有了自請出外去陝西的念頭。

當年慶歷新政的失敗,有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主持新政的范仲淹,因三川口之敗,而離開京師去陝西代替范雍任陝西宣撫使。當時王安石若是去了陝西,新法也很有可能就此夭折,韓絳對王安石的恩情甚多。在情在理,王安石都不便在陝西軍務上干涉太多,反而要為他鳴鑼開道。

『也不知橫山那里能給出什么答案。』王安石心里想著。

韓絳和種諤在羅兀城上的失算給了宣撫司上下當頭一棒,韓絳現在的做法,很明顯現在是在拯救橫山的危局。相較於橫山,河湟的地位就不那么高了。

如果在十年前,或是二十年前,當黨項人傾巢而出,關西四路沒有被攻下一座重要的城寨就已經是個可喜可賀的勝利。

可如今,大宋的國力日盛,對於僅僅是逼退敵人的勝利,再算不得什么功勞。就像今次的渭源之戰,讓禹臧花麻狼狽而走,雖然因為對付的敵人不同,而難度則更高,只是跟前兩次大捷的戰果比起來,感覺上還是黯淡了許多,賞格怎么也高不起來,對此不滿意的人也很多——不僅僅只有天子一人。

至少韓絳是不滿意的。從他這段時間的幾份奏章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對秦鳳路不能全力支援橫山頗有微詞。他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羅兀城上,靠著他的宣撫使身份從各路征調糧秣,通過了近一年的積累,韓絳在關西已經有了不低的名望。關西諸路的大概是為了求一個耳根清靜,也都答應了他的調及。

王安石重又跟著再次安靜下來的年輕天子在樹林中走了起來,『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跟他全心全意的放在新法的施行上,看不見其他的東西一樣,韓絳的雙眼現在應該只能看見羅兀城的背影。軍功讓人垂涎。一旦功成回朝,他就將是名副其實的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讓人如何不瘋狂?!

王安石也只能選擇坐視,而無法插手其中。

等到到了午後,王安石方才回到政事堂中,一樁奏章正被放在他的案頭上,奏章上的貼紙說明了來歷,是韓絳的文字。

「又來要什么?」王安石微微一笑,展開奏章看了一眼,只是調用一個從八品的選人,不算什么大事。但等王安石匆匆瀏覽了一遍後,臉色卻突然變了,「韓岡遷調延州,管勾鄜延傷病事?!」

牆角竟然挖到了王韶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