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八)(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74 字 2020-08-30

「周南對韓玉昆一往情深,她嚇走高密侯的匕首還是韓岡當日所贈,的確是教坊中難得的貞烈女子。若是僅僅如此,她日後能歸於韓玉昆,也算是一樁美事。可是如今二大王正傾心於周南……」

「雍王!?」

「正是雍王!」路明點頭,「只是化了名字,但市井中已經流傳開來。韓玉昆年紀輕輕便已經立下了這么多的功勞,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因為一個妓女就惡了雍王,毀了前程,就實在太可惜了。」

路明棄儒從商,換作是普通的士大夫,肯定是鄙視加疏遠。不過章惇並不在意這些。他是福建人,家鄉山多地少,工商之人不比農民更受人歧視。倒是北方出身的士大夫,慣於土里刨食,都看福建人、乃至整個南方的士人不順眼,國初時有南人不為相的說法,而司馬光也說過『閩人狡險,楚人輕易』,地域之間的歧視可見一斑。

章惇對路明的態度則很明確,『即便是雞鳴狗盜之輩,也還是可以一用。』

不同於王安石的觀點,認為孟嘗君只重雞鳴狗盜、因而國士不至,治國要找的是那種得一即可『南面而制秦』的賢才。章惇一直都是抱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只要有一點長處,總有用得上的時候或地方。

路明雖然無甚才學,但做生意還是有點水平,而包打聽的本事,則更是讓人惋惜他為什么不是皇城司中的成員。今夜的表現,也更證明了這一點。

不過章惇跟路明的想法不一樣,「這件事得韓玉昆自己來處置,你我越俎代庖反為不美。以韓玉昆的才智,他定然會有所取舍。」

……………………

夜半時分,大內武英殿中仍是燈火通明。

趙頊俯身望著群山中的無定河,眼神定定,許久也不眨一下眼睛。半天後,他才出聲問道:「宋卿,你是殿帥。你說說今次兵發羅兀,還有哪處有疏漏?」

步軍副都指揮使宋守約沒有動彈,只是皺起了眉頭。雖然從官職上,副都指揮使上面還有都點檢、都指揮使等職位,但實際上,都點檢自趙匡胤做過後,開國後就不再授予臣子,只是空名而已。而都指揮使,也常常空缺。三衙管軍之一的侍衛親軍司步軍副都指揮使已經是當今武臣中屈指可數的高位。

宋守約形貌嚴重,平日里總是掛著一張臉,盯著人時,一對眼睛就如冰山一樣沒有半點情緒蘊含,冷冰冰的,讓三衙的兵將望而生畏。而且他更是有名的御下苛刻,宿衛宮掖時,嫌夏天的蟬鳴躁耳,便下令將樹上的蟬蟲全都趕走。

宋守約自在三衙任職的這幾年來,每到夏日,進入宮中的官員,都能看到一群士兵,汗流浹背的舉著竹竿往樹上撲打著,守衛宮中的每一顆樹不受蟬蟲的侵擾——安安靜靜的夏日深宮,也就成了東京城中的一大特色。

但宋守約在這時候卻是沒有板著慣常的棺材臉,反而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已經是三更天了,可天子仍未入眠。自己年歲大了,睡眠少點無所謂,但趙頊的身體本就不算好,再熬夜下去,說不定就要病倒。

他沒有理會趙頊的詢問,反而勸諫道,「官家,橫山那里,韓相公已經籌劃妥當,兵精糧足,領軍的種諤亦是老於兵事,已是萬全之備,官家勿須憂心。還是早點歇息去吧,明日還要上朝。」

趙頊嗯了一聲,卻還是沒抬頭。

能否控制羅兀,將決定橫山的歸屬。即將開始的一戰,也便決定了西夏的國運。此前的歷次小規模的戰斗,都是以大宋一方獲勝而告終。一次次的勝利,如同吹氣球一般把趙頊對軍隊的信心給膨脹起來,一戰定乾坤,這樣的誘惑,是趙頊所無法抵抗的。

方方面面都考慮到,趙頊自問已經做到了最好。鄜延那里,擁有最為精銳的將領和軍隊,擁有足夠的糧草儲備,而韓絳並不以此自得,對每一方面都要求做到最高,基本的兵糧不提,對軍中醫療也是極端的重視……

「對了。」趙頊像是想起了什么,「李舜舉,今日是誰在中書值守?」

一直隨侍在天子身邊,如幽魂一般站在殿中一角的李舜舉站了出來,「回官家的話,是馮參政。」

「你去問問馮京,韓岡何時能到。一旦韓岡抵京,就讓他越次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