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一)(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585 字 2020-08-30

「韓玉昆討不討韓相公喜歡,那是他的事,我們只求他能把他的分內事做好就行!」

一個洪亮得能震動屋瓦的聲音傳進廳來。種朴等人紛紛起身,向著大踏步跨進廳中的綏德主帥行禮。

種諤大步走到沙盤邊,望著用蜜蠟雕出的重重山巒,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洞,都是一次次推演留下來的的痕跡。即將領軍北征的大將笑了,為自己子侄的勤力而高興。

他回轉身,一手指著橫山的層巒疊嶂,高聲喝問:「自好水川之後,至奪綏德為止,我大宋在此處可有分毫進取?」

幾人微一猶豫,便同時搖頭:「沒有!」

「可有攻奪一座西賊重鎮?!」

更為響亮的回答齊聲響起:「沒有!」

種諤的笑容更為自負,放聲道:「所以說……這三十年來,我們將是第一支重返橫山深處的皇宋官軍!」

「三十年了……我們已經隱忍了三十年了!」

自從三十年前,韓琦主導的北進攻勢,因為任福慘敗於好水川而宣告終止。范仲淹倡導的堡壘防御,便成了對夏戰略中不可撼動的圭臬。陝西、河東兩地的戰局,便一直都是西夏攻,大宋守。偶爾的反擊,也不過是戰術性的攻勢,往往一攻即退,再無長力可言。

這三十年來,為了守衛綿延數千里的防線,每年投進去的各項開支,吞吃掉了全國總軍費的四成;林林總總的徭役、兵役,也幾乎耗盡了陝西的民力。但即便困厄如此,朝中諸公還是反對任何進取之策。

三年前,種諤得到天子的密旨,費盡心力,引得西夏綏德守將嵬名山來投。而這個功勞,在樞密院被定性為貪求邊功、無端生事,因為將其降罪奪職,連居中聯絡天子的高遵裕也受了牽連,一同被降職。要不是郭逵堅持,連綏德城都會被文彥博給還回去。

在樞密院的諸公眼中,年年巨額的軍費支出,加上捱打後,還要腆著臉送給西夏人幾十萬歲幣,都比不上天子繞過樞密院,直接命令地方武將的危險。種諤時常在想,是不是這不要臉的事做久了,就會成為習慣。

范文正當初因為大宋軍力不振,所以才選擇了保守的戰略,到了如今卻成了不能觸動的規矩,任何想振作一番的將帥,都會遭到樞密院的打擊

豈不知事過境遷,時勢更易,如今的局面已經不是當年元昊崛起時可比。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寨三次慘敗耗盡的西軍精銳,如今經過了三十年的時間,也已經逐漸恢復了過來。該到了反擊的時候了。

「幸好聖天子在位,又有韓相公的全力支持,我們才有放手施為的機會!」在種諤的心中,他才是橫山戰略的主帥,而韓絳的作用則僅僅是坐鎮後方。「今年夏時,西賊雖在羅兀築了一座寨堡。卻不過是個不及百步的寨子,最多也只能做一做烽火台。由此可見他們的對羅兀並沒有重視起來。而我們這一邊,雖非雪夜潛出兵,但攻其不意,必定是出乎於西賊意料之外。」

忽略了作為閑雜人等的折可適,種諤憤憤不平的對著種建中、種朴說道:「你們的祖父,在軍中辛苦了一輩子,世人皆將他與狄青齊名並稱。無論是范文正【范仲淹】,還是歐陽永叔【歐陽修】,都是把你們的祖父與狄青並排寫在奏疏上。但如此功績、如此才能,卻連橫班都沒入過!

好不容易設計離間了李元昊和他手下的大將野利旺榮、野利遇乞兩兄弟,讓李元昊將兩人冤殺,卻還給龐藉給抹去了功勞。你們的大伯去京中評理,又給強押了出來。——當時有人說這是冒功。但他們也不想想,若非真有其事,你們大伯吃了熊心豹子膽,跑去京城跟一位宰相過不去?」

「但今次不同了,有韓相公全力支持,又有早早的報予天子,沒人能吞沒我們的功賞。」種諤緊緊握拳,「整頓兵馬,兵發羅兀,要將這百多年來的恩恩怨怨,親手結束在我這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