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眾論何曾一(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7 字 2020-08-30

以雷霆手段一舉鏟掉了絆腳石,同時將民怨轉嫁給一干糧商,王安石在京城和朝堂重新確立了地位和聲望。他的相位,一時間不會再動搖。原本想看著他笑話,准備攜起手來將其請出東京城的一干人等,也都偃旗息鼓,一個個都安分了起來——反正河北京畿的旱災還在繼續,今年的肯定是要絕收,到時候再出手也不遲。

只是被王安石所擊敗的糧商,卻都不是讓人省心的貨色,差不多各個都能與趙頊攀上親。雖然卷著民意一股腦的鼓動天子將他們給捉了起來,但如今事情稍定,麻煩也便來了。

宗室也分遠近。絕大部分的糧商,他們娶的縣主、宗女,與天子的關系都不算很近,只是在大宗正寺有個名字罷了。可是其中一人的身份,卻讓趙頊聽說之後,都會感到棘手,更別說王安石、呂惠卿他們。

「糧行行首高揚的兒子娶得竟是臨汝侯的女兒!」

說話時,呂嘉問面色嚴峻。王雱聽著卻有些納悶。臨汝侯又怎么樣?郡公的女婿也在大獄中坐著呢。再說京中幾千宗室,公侯遍地,他哪知道臨汝侯是誰?

呂惠卿也奇怪呂嘉問的一驚一乍,很少見他如此模樣:「一個宗女而已……」

「是縣主!」呂嘉問立刻更正,神情更加沉重。

「縣侯的女兒怎么封縣主……?」王雱臉色一變,急問道:「是哪一房的?!」

看到王雱終於明白,呂嘉問嘆道:「是濮安懿王的曾孫女!」

廳中的諸人同時吃了一驚,王安石都免不了臉色一變。王雱驚問道:「怎么可能,濮陽郡王是什么身份,怎么會答應將侄孫女兒嫁給商戶?」

英宗皇帝趙曙是濮安懿王趙允讓的第十三子,只是自幼被沒有子嗣的仁宗皇帝養在宮中。他登基後的濮議之爭,就是是否要追贈其父為帝,還是只稱皇伯,從而引發的朝堂之爭。雖然英宗沒有成功,趙允讓只是被稱親。

可不管怎么說,濮王一系在如今的宗室中,地位十分特別,就算是天子也要讓他們三分。趙允讓的次子,也就是英宗皇帝二哥,如今襲封的趙宗朴最是要面子,怎會可能會答應這么一樁婚事?

呂惠卿嘆道:「高揚之母是魏王家第八房紀國公德存家的山陽縣主,其妻亦是縣主。本來就是皇親國戚,為兒子與濮王家結親,大宗正寺怎么會管?」

王雱聽得更為驚訝,母、妻皆為縣主,高揚本人至少也一個地位不低的環衛官。忍不住問道:「高揚此人怎么自甘下流!?」

「商人出身,還能怎么樣?用錢買來的親戚,能洗多干凈?米商又是祖傳的行當,他又如何甘心放棄?」呂嘉問長嘆著:「說實在的,當是臨汝侯那邊貪了那幾萬貫的彩禮,還有四時八節都不會少的禮金。臨汝侯所在的那一房早年去了南京定居,與京城的兄弟們來往得也少,一個庶出的女兒出嫁,哪一個會在意?」

呂惠卿對此也稍有了解:「在南京應天府的那一批宗室,不在天子腳下,他們做出的事是向來出格。」

呂嘉問搖著頭,嘆氣一聲接著一聲:「高揚也是聰明,被捉起來後根本就沒細說,硬是在獄中坐著,也不讓自己家里面來鬧。等過了年,開封府開始查玉牒,這才給發現了。現在消息也到了南京,年前事情在風頭上不好鬧,現在風聲稍定,到了太皇太後面前去求情,說不定還真能脫身。」

「那就詔令與高揚之子和離,將女兒領回去就是了。」王雱很不在意的說著,「反正都是為了錢。」

曾布搖搖頭:「這不合法度。」

依律夫妻是可以離婚的。丈夫因故單方面遣出妻子,叫做休妻。而夫妻兩人都同意離婚,則稱作和離。但丈夫犯了法之後,妻子單方面要求離婚,從法律上說,是不會得到允許的,更不合綱常。

「而且還有兒女在。」曾布接著反問,「骨肉連心,總不能把他們都和離掉吧。」

「不然還能怎樣?總不能就此放人吧?」王雱狠聲說道,「這可是天子親自下的詔令!」

「但天子必有悔意,怎么說都是濮王家的人。」呂惠卿作為天子近臣,很了解趙頊的為人。如今的皇帝就是這般,心思和想法都容易波動。當日因糧商們盤剝民財而勃然一怒,將之盡下大獄治罪,誰求情也不理會。可是等到這年節一過,怒氣稍收,想法也會隨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