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眾論何曾一(七)(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32 字 2020-08-30

熙寧七年的上元節也算是平平靜靜的過去了。

比往年要平淡一些的上元燈會之後,東京城中,如今議論得最多的,還對那三十七名奸商的審判。

且不說構陷二字有多好寫,就是只算實實在在的罪名,真的要追究起來,糧商們各個都是一屁股的爛帳。作為御史台的第二號人物,蔡確奉旨領頭審了近一個月。弄出來了一長串罪名,罪狀多到要申請分開來另案處理的地步。

看到有份旁聽的呂嘉問拿來的厚厚一疊供狀,王雱看著驚奇:「想不到罪狀這般多,蔡確是怎么拷問出來的?」

「三木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不過蔡確可不是這般糊塗的人。」呂惠卿當先接過供狀,當先翻看了看起來。

「嗯,說得也是。」王雱點了點頭,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家老子被蔡確捅的那一刀子,當得起『穩准狠』三個字,「不知蔡確給糧商們定得什么罪?」

呂惠卿看著第一頁:「占盜侵奪他人田產,三十七名糧商中人人都不缺。」

王雱一聽就覺得不對勁:「這算什么罪名?!在官侵奪公私田者,最高也就徒兩年半!」

呂惠卿沒理會,翻過一頁,「校斗秤不平,人人皆有之。」

呂嘉問道:「一干糧商改動店中秤斗售糧,從中牟利。依律校秤斗不平得利贓重者,當以盜論。糧商們差不多都是貪了幾十年的,贓款也是幾千幾萬貫。」

王雱搖著頭:「竊盜之罪,流刑也就到頂了。修橋鋪路的善人少見,為富不仁者則舉目皆是。若以斗、秤之物論罪,當真根究起來,東京城中大半商販都能給捉入大獄。」

「可不止這一些。三十七人中,居喪生子十一人,父母在別籍異財四人,居喪為婚者一人。」呂惠卿停了一下,「這里還有詐乘驛馬……」

「一輩子的罪全都給拷問出來了!」王雱猛然哈哈大笑起來:「有沒有不惜字紙,禮佛不敬?蔡確還真是本事,全是雞零狗碎的罪名!」

這一串罪名看著多,其實也就是杖責而已。而判罰不到刺配一級,都是可以用錢來贖,的確正如王雱所言,就是雞零狗碎。

「倒也不能這么說。」呂惠卿道:「有謀殺之罪者,二人。唆使部曲毆人至死者,三人。」

王雱的笑聲嘎然而止。這一下罪名就重了,謀殺之罪基本上就是論死,唆使致死也是一般。

呂惠卿一頁頁翻著供狀,平直的聲調繼續念道:「犯奸者六人,其中奸父妾者二人,奸兄婦者一人。」

奸父妾是重罪,違反倫理綱常。屬於十惡不赦之罪中的內亂,通奸者絞,強奸更加一等,都只有死路一條。

「內亂者絞。至於私通兄婦……」王雱回憶著刑統中的律條,「是三千里流刑吧?」

「和奸兩千里,強者加一等。」呂惠卿更正著,接著念道:「私有禁兵器者五人,其中三人藏弩過五張,一人甲胄二領。」

私藏兵器同樣是重罪,有謀反的嫌疑。弓、箭、刀、盾、短矛,這些尋常的兵器民間可以持有,北方人家基本上都能找出一兩張弓來。但長兵不可收藏,勁弩不可收藏,而甲胄更是嚴禁。依刑統,私藏甲三領或弩五張,就可判絞刑了。

「不過犯了這幾項罪名中有重復的,依律當論死者五人而已。」呂嘉問在旁解釋道。

王雱聽著不住搖頭:「正經的罪名不去根究,卻在這些零碎之事上做文章……」

「也有正經罪名,把持行市啊!」呂惠卿雖是如此說,嘴角卻是不由自主的向下撇著,「蔡持正定得好罪名吧!」

王雱立刻冷笑起來:「把持行市得利多者以盜竊論,但其罪是免刺……不會有流配!這個罪名還真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