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眾論何曾一(八)(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75 字 2020-08-30

二月春風似剪刀。

道旁、河邊的柳樹枝條,在變得溫和起來的陽光下有了融融嫩綠。片片新葉隨著新生的柳條於微風中,如絲一般飛舞。於柳樹一樣,楊樹、槐樹等樹木也都在春風中

只是深植於土中的樹木能順利發芽,但更淺一些的花草卻是與地里的庄稼一樣枯黃干萎。除了一株株生出嫩綠枝葉的喬木外,茫茫大地之上難見****,二月的暖風帶起的不是春意,不是花草香,而是劈頭蓋臉的沙塵。

天是灰蒙蒙的,泛著讓人感覺著壓抑煩悶的土黃色。抬頭向上,高懸在天頂的太陽都在灰蒙蒙的雲翳中變得有些模糊。

叮叮的鈴鐺聲中,一行馬隊從灰蒙蒙的霧氣中走出來。在視線惡劣的天候下,馬隊走得很慢。隊伍中人人披著斗篷,甚至其中有幾個還戴著口罩。

口罩本是韓岡所創的療養院中醫生動手術時所用。去年,當曾經在關西得到韓岡教誨的太醫局醫官雷簡,奉旨在東京城中開始設立了療養院,醫護制度也隨著他一起傳到了京城。而療養院中所用的器具,不知是何時已經在京中流傳開來,其中就包括口罩。

在灰塵彌漫的日子里,東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已經可以不時的看到戴著口罩,匆匆而過的身影。而在城外的道路上,騎在馬背上的騎手戴著口罩的比例則更高——避塵的帷帽在高速疾馳時,很容易被吹飛,遠不如口罩實用。而且一般的男子也很少喜歡戴著帷帽這等女人多用的玩意兒。

不過曾布沒有帶口罩,他不習慣在嘴上罩了幾層細麻布的感覺。側頭避過迎面來的灰土,他開口問道:「究竟還有多久才到白馬縣?」

緊跟在後面的從人拍馬上前:「回學士的話,剛剛過了界碑,現在已經是白馬縣境內了。」

呂惠卿抬手將口罩扯下半截,笑道:「子宣何須心急?仲元方才也說了,最多兩個時辰就能看到縣城了。」

王旁低頭騎在馬上,保持著沉默。倒不是因為跟在兩名當世難得一見的俊傑身邊,給他的壓力很大。而是他昨夜沒有睡好,今天上路後就沒有精神。

曾布和呂惠卿奉旨出京,和王旁同時出發。不過曾呂二人是去河北相度市易、並察訪災情。而王旁是要去白馬縣,僅僅是順道同行而已。

從京中往黃河這邊走,沿途幾縣的情況都很糟。京畿一代的土地一向肥沃,但眼下看到的情況卻不能不讓人擔心。麥田中完全看不到綠色,只有與大地一樣的灰黃。可以看到有許多農夫,愁眉苦臉的挑著水在田頭間走著,也有已經在田頭站定,拿著瓢向地里潑水。只是用水桶挑水澆灌田地,根本杯水車薪,干裂的土地就向渴極了的喉嚨,水一潑下去,眨眨眼就不見蹤影了。

不過到了白馬縣這一段後,路邊的田地干旱如前,但百姓們取水澆田卻是很方便。很多都是上下搖著一根木桿,然後不斷的有水流出來,雖然出水不多,但勝在細水長流,不像木桶下井提水,慢悠悠的才有一桶水上來。

但也不盡是從井中直接提水的,也有些田地並不靠著水井。可那些田地,也都能看到一隊隊農夫從遠處挑著水過來,將一桶桶水放在田頭,守在田頭一群老弱便就著桶中的水,同時開始澆灌著一塊地。一瓢一瓢的不斷的將水潑灑到地里,很快就將這片田地給澆透,然後就改去澆灌另一片田地。

從田間阡陌上豎著的的界碑可以看出,幾片田並不是一家。可那一些澆田的男女老幼卻不分你我,一視同仁的澆灌著田地。如果僅是一片地如此,還可以說是當地百姓自發組織起來互助。但隨著逐漸接近白馬縣城,呂惠卿和曾布所看到的每一片地,都是多少人一起出來同時給一片地里澆水。

「韓玉昆治事之材的確讓人驚訝。」呂惠卿做過地方官,知道組織百姓互相幫助有多么麻煩:「能上任七天就將三十年的積案斷明白,才智之士果然是不一樣。」

呂惠卿知道曾布不喜韓岡的行事風格,但他在曾布面前卻不會為此少贊半句。

呂惠卿戴著口罩還如此多話,讓曾布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只顧著看著田間地頭的農事,卻半個字也不回。

王旁卻在旁則有些驕傲地說著:「眼下還沒有利用起風力,如果能將風車安到水井上,以風汲水,就可以直接讓水從溝渠中流進地里,如此一來就不需要這么多老弱出來操勞了。」

王旁靠著父親和兄長,在京城中找到了兩名能夠打造風車的木匠,現在就跟在隊伍中。其中一人還是國初名匠俞皓的四世孫,乃是祖傳的木匠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