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節禮千鈞重(下)(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40 字 2020-08-30

「韓岡好狠的手段!」

上元節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在政事堂歸屬宰相的公廨中服侍馮京的親近小吏,不意又聽到馮相公又以憤然的口吻,提到了如今正春風得意的軍器監韓舍人。

作為一名衙中小吏,他知道什么時候該聽,什么時候又該裝聾子。連大氣也不敢喘,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立於桌案邊,除了磨著墨的雙手,全身紋絲不動,做了個泥胎塑像。

馮京渾沒將身邊的小吏當做人,不過他平常也不至於自言自語。只怪韓岡的遞上來薦章卻是滿紙的殺機,讓他看得心也是抽了一下——竟然是以造燈有功的名義,將軍器監中的兩名官員調到廣南東路去任職。

這是明明白白的要人命!

馮京倒沒想到韓岡下手這般狠厲,故意用著如此荒謬的理由將人往死里打。

今天是他馮京輪值掌印,韓絳休沐在家,想必韓岡就是看准了這個時候將薦章遞上來。

現在如果將薦章駁回去,再回來時,肯定就不會是掐在韓絳休息的時候了。若給韓絳看見,必定會轉到天子面前。而官司一旦打到御前,此前做的一些小手段都要曝光,這對馮京來說可不是好事。

不過這份薦章遞上來的時機,也代表了一件事。看起來韓岡已經查出來,是誰站在鐵船華燈的背後了,所以才會拿著薦章來挑釁。

算人不成還被人看破,一想到這件事,馮京心里就堵得慌。鐵船明明白白的造不出來,所以馮京才會下手,誰能想到韓岡竟然能拿出個板甲來?!怎么都算計不到啊!現在想來,韓岡寫了《浮力追源》,分明是就是挖了陷阱引人往下跳。

做了往陷阱里跳的蠢事,馮京連著半個月,心里的郁悶都沒有消散,到了眼下郁悶的感覺則更為強烈。那灌園小兒未免欺人太甚了!

狠狠的咬了咬牙,馮京又冷靜了下來,他能做到宰相這一級,絕不是那等沒有自控能力的人。其實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准了這份薦章,韓岡殺雞儆猴的手段,於他馮當世就沒有什么影響。

呂惠卿吃虧很大。韓岡已經在利用設立板甲局的機會,准備將監中有關鍛造和甲胄方面的能工巧匠全都掌握在手中。而白彰再一去,只要一兩個月,軍器監就會逐漸從呂惠卿掌中脫手了。

至於他馮京,不過是丟個小卒子而已,無關緊要。軍器監他本來就插不進去手,從呂惠卿換了韓岡也沒什么。人死了馮京反而能安心,他門下也不缺聽話有用的走馬狗。

想到這里,他就提筆在薦章上圈了一下,批了個可。

『小卒而已。』

說起卒子,馮京就想起象戲【象棋古稱】,他可是好久沒下了。朝中喜歡象戲聽說司馬光最近無事,將象戲由兩國變成七國,弄出來個了戰國七雄的混戰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過清閑了。

「下沒下過象戲?」馮京問著身邊的小吏。

「回相公的話,小人下過,只是下得不精。」

「象戲通兵法,可以練一練!」馮京抬眼望著廳外的天空,不知在看著何方,「只要棋盤還在,勝負還未可知。無論如何,這邊可是車馬俱全啊……」

……………………

韓岡一家人正坐在房中,火盆生得很旺,屋外雖然冰雪厚積,可室內溫暖如春。

韓雲娘給韓岡捶著肩膀,周南、素心看護著熟睡中的兒女,王旖則盯著桌上的一幅棋盤,『楚河漢界』四個字繪在棋盤中央。兩邊車馬炮、將士象,加上一邊五個兵卒,井井有條的排在各自的位置上。

「大都博奕皆戲劇,象戲翻能學用兵。車馬尚存周戲法,偏裨兼備漢官名。中軍八面將軍重,河外尖斜步卒輕,卻憑紋愁聊自笑,雄如劉項亦閑爭。」

韓岡拿著檀木折扇,輕輕敲著桌面,吟著詩句。

聽著丈夫曼聲而吟,正專注在棋盤上的王旖抬起頭來:「這是官人作的詩?」

「這是伯淳先生所作,前日寫了信來。順便還有這首詠象戲,又附送張『九九象戲』棋譜,是跟邵康節【邵雍】一起下的。」韓岡指了指王旖面前的棋盤,「這就是為夫以『九九象戲』為本,改了規則後的新象戲。」

「可都不一樣啊。」王旖看著韓岡拿出來的棋盤,小鼻子都皺了起來,「偏將、裨將都沒有,反倒多了兩個士?還有,官人不是說這規則是本自『九九象戲』嗎,為什么要放兩頭『象』?而且還加了砲,這不跟大小象戲一樣嗎?」

「象戲、象戲,沒有象算什么?且都是甲士護將帥,哪有偏將裨將守在中軍帳的道理。」韓岡哈哈笑著,「霹靂砲更是為夫發明,又怎么能不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