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縱談猶說舊升平(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53 字 2020-08-30

蘇緘聽得目瞪口呆,京城人的想法當真是讓人捉摸不透,這打招牌的方法,虧他們想得出來。

蘇頌嘖嘖嘆了幾聲,又道,「飛船不好在船上生火,不然就會太重。但熱氣球容易,本來就是跟孔明燈一樣,里面裝了油、點了火,帶條綢緞上天,能在空中懸上一兩個時辰。若是到了夜間,氣球中的燈火映出來,就宛如天上燈市。」

蘇緘聽得悠然神往,連聲感嘆。他的孫女兒則是趴在車窗上,一直在抬頭看著天上隨風輕舞的氣球。

一路到了驛館門口,蘇頌和蘇緘前後下了車。他們在驛館中留個姓名,就能去蘇頌府上住下了。

只是甫下車,就見到一名內侍在驛館門前守著。

那名內侍顯然是認識蘇頌,見了人便雙眼一亮,立刻小跑著過來。並沒有照規矩行禮,而是在蘇緘蘇頌二叔侄挺直了腰,高聲問道:「可是邕州知州兼廣西鈐轄、皇城使蘇緘?」

一聽問話中的稱呼,蘇頌蘇緘便知這名內侍必然身負皇命。

蘇緘上前一步:「正是蘇緘。」

「奉天子口諭,詔蘇緘抵京後即刻入宮覲見。」

蘇緘也不驚訝,從今年年初開始,交趾國中的小動作便越來越多。單是他呈上去的奏折,就差不多有十幾份,都是提醒天子,要加強戒備,並且請求天子下詔,讓廣西經略、同時也是桂州知州的劉彝不要再做蠢事。對於那個南方小國,朝中提防得很厲害,天子也十分關心。蘇緘三年四詣闕,每年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消磨在路上。

他就在驛館大門處行過禮:「臣遵旨。」

起身後,蘇緘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對內侍道:「黃門權且少待,等蘇頌沐浴更衣後,便去宮中覲見。」

衣冠不具,身體不凈,當然不能見天子,這是大不敬。雖然口諭中有著『即刻』二字,卻也不是急在這個地方。傳過口諭,內侍的態度變得謙卑起來:「皇城請便,小人就在門口候著。」

蘇頌正要送著蘇緘入內,但內侍這時又轉過來對著他道:「蘇學士,陛下也有口諭,詔你入宮備咨詢。」頓了一下,低聲道:「是軍器監里的事。」

蘇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也聽明白了。招來一名元隨,吩咐他快點回府去取公服來。轉身對著驚訝的蘇緘一笑:「這樣比回去換衣要快上一點。」

叔侄二人一起往驛館中走。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被驚動的驛丞忙迎了出來。點頭哈腰的為兩人——主要還是蘇頌這位集賢院學士——准備下了更換衣袍的房間。

蘇緘方才聽到了內侍對蘇頌的傳話,心中藏了幾分詫異。方才在車上,他聽說了蘇頌即將調任應天府,也就是南京【今商丘】,與軍器監根本沒有干系。等著身邊沒了外人,他便問道:「前面子容你不是說要去南京應天府嗎?怎么又跟軍器監里有了瓜葛。」

「是為了水輪機。」蘇頌苦笑了一下,「侄兒治學不精,一向心有旁騖,學得東西駁雜了一些,也不知什么時候傳出了個博學的名頭。弄得連朝廷要造器物都問到了侄兒的頭上。」

「水輪機?」蘇緘哈哈笑道:「難怪要問你。機械上的事,問別人都不如問子容你了。」

蘇緘很快就換好了衣袍,而蘇頌遣回家中的元隨也很快帶著他的一身穿戴回來了。各著朱紫,蘇氏叔侄便在內侍的引領下,上馬前往宮中。

一路進了宮中,天子正在殿中議事。蘇緘、蘇頌就被領到崇政殿外的閣門中等候傳喚。兩人剛到,正好就見到一人從前面的回廊轉過去。是一個很年輕的官員,身材高大挺拔,穿著朱袍,腰懸魚袋。

蘇緘看得驚訝無比:「怎么宗室都能這時辰上崇政殿?」

「不是宗室,他就是軍器監的韓岡!」蘇頌笑了一笑,「才二十三,就已經賜了五品服色,正七品的起居舍人了。也難怪二十六叔你會誤會。」

「哦……他就是韓玉昆啊!」蘇緘略略拉長的語調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從心底里為著韓岡的年輕而驚嘆不已。

自己在官場混跡四十年,同樣也是進士,如今卻落得轉為武職,而且還僅是個正七品的皇城使,還不知哪年能熬上橫班。不過蘇緘倒也沒有什么嫉妒之心,到了他這把年紀,少年時爭強好勝的心情早就沒了,一切早就看開了。等做完這一任,看看交趾人老實下來,就上表致仕,回老家養老好了。

蘇頌仔細看著蘇緘的臉色,見他對韓岡沒有多少芥蒂:「二十六叔你若在交趾之事上有什么想法,如果正途不行,可以問一問,他如今在天子面前能說得上話的。」

蘇緘聽著蘇頌的口氣,似乎跟韓岡有幾分熟悉:「子容,你與韓岡很熟嗎?」

「水輪機的事還是韓岡先提起來的,就是為了能帶動鍛錘。而軍器監新造的幾具鍛錘,天子也讓侄兒來評鑒過。這月來跟他在崇政殿中見過幾次,前兩天,韓岡還來拜訪過侄兒。」

「子容……韓岡為人如何?」蘇緘問著蘇頌,微沉的語氣,似是有著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