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凡物偏能動世情(四)(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21 字 2020-08-30

「仲由兄!」韓岡遠遠喚了一聲。見面了就跑,吳安持的做法未免太不給他面子了。

吳安持這下子跑不了了,只得下馬回頭,臉上堆起了驚喜:「原來玉昆賢弟!」

「許久不見仲由兄,不知向來可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韓岡笑著走上來,吳安持也不好說兩句就走,卻是被他拉著在街邊說了好一陣話。既要疊起心思應對韓岡,也要防著一不小心被誑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只寒暄了沒幾句,就是渾身是汗。

被韓岡耽擱了好一陣,甚至不由自主的答應下來改日一起喝酒的承諾,當吳安持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二更天了。

走進房中向父母問安,吳充就不快的問道:「怎么回來得這么遲?可是去青樓了?!」

吳安持不敢隱瞞:「兒子是在路上遇上了韓岡。」

「韓岡?!」吳充不意從兒子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正是韓岡。」吳安持低頭道:「他上來跟兒子搭話,也不便不理睬他。」

吳充臉色沉了下來:「說了些什么?」

「沒說什么,就是閑聊了一陣。」吳安持見吳充臉上寫滿了不信,連忙將跟韓岡說得那些話,一五一十的轉述給吳充。

吳充聽了兒子一陣絮絮叨叨的廢話,不耐煩的往外擺了擺手,「你下去吧,以後見了韓岡離著遠一點。」

「大人……」吳安持沒有動,反而有些遲疑的在背後叫了轉身准備入內間休息的吳充一聲……

「怎么?」正如如今大部分做父親的人一樣,吳充在家中亦如嚴君,標准的嚴父慈母中的前者。只是微皺起眉頭的回頭一瞥,就讓吳安持膽顫心驚。

「為什么大人要一直針對韓岡,他不是只在安心的打造軍器嗎?」吳安持大著膽子問著,「大人的對手當是呂惠卿,何必與韓岡結下仇怨。也許現在韓岡只是直閣而已,可一二十年後,未必不能升入東西二府。」

吳充的眼神如刀似箭一般的變得銳利起來,使得吳安持的聲音越來越小,但聽著兒子的話,他卻沉默了。過了好一陣,方才反問道:「知道為什么天子喜歡孤臣?」

「……不結黨營私,忠心事上?」吳安持的回答說到最後又變成了疑問句。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著吳充,等著對回答的評判。

吳充不置可否,只是再問了一句:「見過孤臣做宰相嗎?」

「啊!?」吳安持聞言一愣。

「一個都沒有。」吳充冷冷一笑,「韓岡甚至連新黨都不親附,朝中上下無人,日後如何能升入東西二府?

王安石為官數十載,入朝任職雖然只有幾年。但朝中親厚之人無數,才學亦是一時之選。文寬夫、富彥國、歐陽永叔、包希仁,多少重臣元老看重於他?呂晦叔、呂寶臣、司馬君實、甚至包括為父,又有多少友人與其來往唱和?其身在江寧,在今上耳邊,還有韓維、韓絳為其做仗馬之鳴。朝野上下無人不贊,安石不出,奈蒼生何?!

可你再看看韓岡,他參加過幾次詩會?上京以來,又結交過多少士人?朝中的幾名重臣,他親附過誰?就連他的岳父他都不理會!這樣的臣子,天子當然喜歡。但想要做到宰執,根本是休想。宣麻一事,可不是天子一人說了算的!」

「可兩府之中還有王韶。在關西,也有關學一脈。」吳安持小聲的爭辯道。

「王韶功勞不小,但開疆拓土,樞密副使就到頂了,沒機會再升上一步,能幫到韓岡什么?更休提若關學,但凡關學有點底蘊,張載也不會一直守在橫渠。」吳充再一聲冷笑,「要不是有韓岡這名弟子,他的名聲一輩子都別想流傳到京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