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雲為履難知足(八)(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15 字 2020-08-30

得到安撫的黃全退下去了,只剩表兄弟兩人的廳中,響起了李信的聲音:「三哥兒,朝廷到底打不打算攻打交趾,怎么征南行營的消息到現在都沒有?」李信有些發急,「攻打交趾,就算再快也要留下三四個月的時間。廣西、交趾的氣候也只有冬天好上陣,也就是今年十月到明年二月。要趕上這個日程,征南軍到了八月就必須啟程了,這樣才能在十月前抵達邕州……」

「表哥你放心。」韓岡笑道,「蘇伯緒沒幾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不是我就是章子厚,就會被召回京中一趟。只要到了天子面前,征南行營的事就能敲定下來了。到了八月,也就可以連著征南軍一起南下。」

「邕州這邊先得將招募到兩千新兵給練起來。許多事可以交給隨行的蠻部土丁,軍中的中堅則有南來的西軍,可打先鋒的差事,只有靠著邕州的兵。」

李信呵呵笑了兩聲:「正好領軍平了忠州左州,可以狠狠的操練了,諒那群新兵也不敢有所怨言!」

從州衙中出來,韓岡終於可以往州學中去了。

新近落成的州學,比起舊時在城隍廟借地的時候要強出不少。有三重院落,樓閣六棟,教室、文廟,連同州學學生的宿舍,大小房間總共有四十間。能在短短時間內建成,一個是韓岡手上不缺人力,另外就是絕大部分的磚石梁柱,來自於城中拆下來的舊料。不過都是十中挑一的上好材料,上了漆、抹了石灰後,也看不出來是舊物。

州學落成,依慣例當有一篇紀念性文字,以便勒石於學中,流傳於後世。范仲淹有《鄰州建學記》和《饒州新建學記》、王安石有《虔州學記》,都是同樣性質的文字——不僅是州學,古來但凡建築落成,往往都會請名家寫下一篇文章。滕子京請范仲淹寫的《岳陽樓記》名氣更大,歐陽修為韓琦寫得《晝錦堂記》同樣流傳於世。

現在州學里面的學生,都是敬畏著自己是進士科的第九名,而且已經有幾部書流傳,更是天下名儒張載的得意門生。讀書學習時,一個個都是。但自家的事,自家最清楚。實際上他的詩賦文章依然拿不出手,只能轉托高人。

該找誰來寫好呢?以韓岡的身份,臉皮厚一點,唐宋八大家還在世的幾位都能去求來一篇文章。就算蘇軾蘇轍兩兄弟,韓岡也有自信請他們動筆……

不過其中最好的人選只有王安石一個。只要找自己的岳父來寫,多半就是一篇千古流傳的名篇。可是韓岡不知道王安石現在有沒有心情寫,王雱的身體情況已經很不妙了,除非有奇跡,否則也拖不了多久,這時候再勞動自家岳父,未免過分了點。雖然王安石本人不會在意,但韓岡在意。

這件事就再說好了,拖個一年半載也沒什么。

進了州學中,士子們看見韓岡,恭恭敬敬的起身,向韓岡行禮,韓岡身上的龍圖閣直學士就足夠讓他們仰望了,天下儒者,有幾個能成為學士?只是沒人跪拜,文廟之前,沒那個官員能讓士子彎下膝蓋。

邕州文風在廣西算得上濃郁,只比桂州稍遜,柳宗元當年貶任柳州時,曾來過邕州見他的族兄柳寬。城外的馬退山上,還有一間茅亭。亭外的石碑上刻著他留下來的《馬退山茅亭記》。

而蘇緘之前在邕州的幾年,花了很大力氣,設立州學、開辟學田,讓邕州州學中的學生,達到了五六十人,廣西幾個有名儒者,也被請來教授。蘇緘本人也是進士,更是有空便來學中。

只是一場大戰下來,多名學官死難。現在能站在州學中講授經文的儒者,韓岡是穩居排第一。作為學官的一名老儒,水平還不到北方貢生的等級。韓岡有心去信京城,問一問有沒有人願意來邕州當學官,

來到講壇上,韓岡拿起書本,開始向學生們傳授經義。

州學之中,為了讓學生參加貢舉、入京考進士,教授用的教材都是三經新義。這一點,韓岡到現在也沒能改變,就算張載在京中講學已有一年,經義局照樣排斥一切不屬於新學的理論。

不過私下里的交流,韓岡倒是可以教授一些屬於關學的理論。說起來,邕州州學的學生,大部分對韓岡教授的格物致知的道理更感興趣。從功利的角度上講,他們想考進士幾乎沒有機會,但換條路,能有所發明創見的,還是一樣能當官。不過更重要的,探索存在於自然中的道理,也自有一種吸引人沉迷的魅力。

也許關學一脈,能在邕州扎根下來也說不定,韓岡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