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物外自閑人自忙(七)(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39 字 2020-08-30

離開看不到名木名花的獨樂園,司馬光往著前院走去。棣華齋中並沒有什么人,只有兩個熟悉的聲音從小樓下的廳中傳出來。

「韓岡這一手當真是出人意料!」

「該說是絕妙,潞國公沒給氣中風就算好了。」

聽到了兒子和刑恕正在高談闊論著什么話題,司馬光又暗道一聲,王安石的女婿本事當真不小。

鬧得洛陽沸沸揚揚的一樁新聞,司馬光再是躲在地窖里,也不可能茫然無知。對於這一次的事,起因自然是文彥博做得差了——司馬光並不怎么欣賞文彥博的窮奢極侈,從性格上兩人並不相和,只是有共同的政治對手而已。

司馬光不會偏向文彥博,但之後韓岡的行事,雖然從道理上挑不出毛病,也沒人能指稱韓岡哪里做得錯了——韓岡甚至已經對外宣稱是他主動從府衙中告辭,試問他哪里還有錯?!

但看實際的結果,司馬光就覺得韓岡是有所欲謀的。這么多年、這么多事的看下來,司馬光早已明白,王介甫的那個女婿,可是聰明絕頂的人物。

刻意放重了腳步,里間的談論立刻停了。當看到司馬光出現在門口,司馬康和刑恕都站了起來行禮。

「和叔來了。」司馬光平平和和的說了一句,在座位上坐下來,一杯茶水立刻就遞到了他的手邊。

司馬光喝了口茶,漫不經意問道:「在說什么呢?」

「還是潞國公和韓岡的事。」刑恕回道。

「又出了什么事?」司馬光問著,前面刑恕說韓岡做得絕妙,又說文彥博會氣得中風,倒讓司馬光好奇韓岡又做了什么。

「韓岡早間遞了帖子去河南府,說是要明日拜會潞國公。」

司馬光皺眉:「明天?」

「就是明天!」刑恕用力的點頭道。

「好一個韓岡!!」司馬光板起臉,搖著頭,為文彥博的處境長嘆一口氣。

身為前任宰相的元老重臣不是想拜見就能拜見的。人家也忙,呼朋喚友、吟詩作對,邀風賞月,什么五老會、同甲會,都占了文彥博日常大半的時間,偶爾他還要處理一下公務,盡一盡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的義務,哪可能是一個『小小的』都轉運使想見就見的?

韓岡第一次拜會文彥博,那是公事,文彥博前面做得錯了,只能給他一個面子。正常想要再登門,先去排隊去吧!文彥博預定的行程中,來往的朋友身份都不低,全都是熬老了資歷,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將本官的品級升到了三品、四品、五品,不會為韓岡一個年輕後生讓路。

只是眼下遇上這件事,韓岡說是明天上門,文彥博就必須留在家里候著。因為他上門是幫忙澄清之前文彥博受到的誤會,人家給了這么大的面子,文彥博別說不見,就是見得遲了,他的名聲就會更差上一分。

「所以學生才說,文潞公這一次肯定會被韓岡氣得不輕。」刑恕搖頭苦笑,似乎是對文彥博處境深有感觸。

「但他這么做,外人看來是幫潞國公解圍了。寬容大度,乃是難得的君子。如果敢說韓岡不是,那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司馬康道,「方才和叔還說,他剛剛從程府過來,程伯淳也聽說韓岡要去,還贊著他器量難得。」

刑恕也是二程的門人,為他們辯護道:「伯淳和正叔兩先生一向忠厚,不識詭道詐術,加上韓岡又善於偽飾,故而為其所欺。」

「……誰讓文寬夫有過在先。」司馬光為文彥博感到遺憾,當真是老糊塗了,要是在幾十年前……不,就是十年前,文彥博都不會犯這種錯,「韓岡此子奸狡詭譎,外示朴厚,內含詭詐,文寬夫一時錯失,就給他抓到了機會。」

「但潞國公依然得承他的人情,日後也不便再與他過不去了。」刑恕說得有幾分義憤填膺,但他私心里卻是佩服韓岡的手段。

輕描淡寫的就將文彥博的氣焰給打壓下去,完完全全合乎正道,不見一點煙火氣。堵得堂堂潞國公有口難言,真的就是方才他跟司馬康說得,沒給氣得中風就是好了。

接下來韓岡去南面主持襄漢漕渠的修造,洛陽這里要是敢在錢糧上拖一下後腿,文彥博的老臉也不要見人了。

「明天潞國公見韓岡,至少要坐上一個時辰,才能洗掉外面的傳言。」刑恕搖起頭來似是在嘆息,卻透了一分幸災樂禍出來,「這一個時辰,可不好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