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廟堂紛紛策平戎(七)(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4 字 2020-08-30

【第三更】

京城中,並沒有因為夜色而告終。

郭忠孝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三更天了。

郭忠孝本以為父親已經安寢了,但去了正院,才知道父親郭逵還在書房等候他帶回來的消息。

在門外稟告一聲,郭忠孝推門進屋,一股酒氣沖進鼻中。向屋中一張望,郭逵喝了酒,正靠在書房里間的軟榻上。一名小史拿著熱手巾,給郭逵擦了臉後,又就手遞上一盞醒酒湯。

聽到兒子回來的動靜,郭逵揮手示意房中的無關人等都出去,只留了父子二人在房中。問郭忠孝道:「韓岡怎么說?」

郭忠孝在郭逵面前站定:「韓岡沒有明說,只是孩兒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動心了。」

「哦,是嗎?」郭逵端著醒酒湯,笑道:「看來韓玉昆還是不能免俗,免不了要任用私人。」

以此作為交換條件,其實更有問題吧。郭忠孝腹誹著,只是不敢明說出來。

郭逵眼神忽然變得劍一般銳利,深深的釘了兒子一眼:「腹誹就不必了,為父只是說笑罷了。韓岡要是這么簡單的人,也走不到今天的這一步。」

郭忠孝張了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但又不知怎么說,小心思根本瞞不過精明厲害的父親,只能低頭:「孩兒知道了。」

「朝廷爵祿,不是拿來跟人做交易的,不過以韓岡的為人品性,就是當真想要那幾個位子,他推薦上來的人當也是有資格有能力只是沒運氣的,不會濫竽充數。而且如果他薦上來的人不夠資格,為父也有辦法擋回去。」郭逵頓了一下,示意兒子坐下來,然後緩緩說道:「三年前,王舜臣謊報戰功,已經被人揭出來了。」

郭忠孝大驚失色,「謊報戰功?鄜延路的王舜臣?怎么會有這種事!」

「自然是他。」郭逵冷笑道,「謊報軍功本也不是大事,誰戰後不吹噓,殺良冒功都不鮮見,但傳出來時間不對。大戰在即,以王舜臣的身份,肯定要做鄜延路的先鋒官。想要他這個位置的為數甚眾,過去你知我知盡人皆知的事,現在就是把柄了。」

「大人是要保王舜臣?」郭忠孝道,「那這樣一來,就不用那熙河路的官職交換了,韓岡和王舜臣聽說是生死之交。對韓岡來說,一百個官職都比不上王舜臣的安危重要。」

郭逵暗自搖頭。自家的這個兒子雖然是個讀書種子,也算聰明,但跟韓岡比起來差得老遠。要不然為何他不事先跟自家的兒子提起此事,那是因為他會在韓岡面前露出破綻的緣故。

「挾恩求報,可是會得罪人的。」郭逵笑道,「為父還想你能跟韓岡拉拉交情呢。」

利益交換是利益交換,人情是人情,郭逵在官場日久,自是分得清楚才是。有些事適合做交易的籌碼,有些事則就適合做人情。

郭逵的回答讓郭忠孝一時無語。片刻後,問道:「那大人准備怎么辦?」

謊報戰功可大可小,鬧大了,論死都有可能。但如果大事化小,也就本官降一官而已,依舊任原職。

「保他一條命吧,不過要打回原形了。天子為了震懾眾將,免得他們在戰時有樣學樣,不會輕輕放過。」郭逵扯了一下嘴角,「聽說他的年紀比韓岡還要小上一點,只是當年為了做官才改了年紀。河湟功成的時候,據說他才過二十。二十出頭的都巡檢,從七品的供備庫副使!」

郭忠孝知道,自家父親因兄長戰死的蔭補得官時,也正好是二十歲,卻僅僅是個三班奉職。這個王舜臣,跟韓岡一樣少年得志,之前不知有過多少人羨慕。

「保住他的性命難不難?」郭忠孝問道。

「此事一出,他在熙河路的軍功肯定就會惹起懷疑了,但他箭術卻是實實在在的,曾在天子面前演武。吃兩年苦頭,立點苦勞功勞,韓岡再求個情,多半就會升回去了……人才難得啊。」

「眼下用人在即,天子應該讓他將功贖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