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蒼原軍鋒薄戰壘(一)-(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56 字 2020-08-30

李稷寒著臉回到後方的營地,因為糧草不濟,他在種諤那里討了個沒趣。

坐下來還沒等人奉上茶湯,就拍著交椅發作道:「章楶呢?他轉運判官做得好啊,該送到的糧食拖到現在都沒有到,真當我不能斬他的首級不成?!」

一名親兵小聲的提醒李稷:「運使,章運判方才已經押糧草進了營。」

李稷臉sè微微一變,不甘心的又問道:「多少?運到的有多少?」

「聽說是五千石,具體數目小人不敢細問。」

「才五千石,夠吃幾天?」李稷冷哼一聲,卻也沒再多說什么。

章楶出身浦城章家,族叔章得象是宰相,族弟章惇是執政,族侄章衡是狀元郎,可是當世赫赫有名的大族,可不是任人欺辱的寒門。沒有充分的理由,根本不能動他分毫。

等到解暑的涼湯送上,李稷喝了一口,隨即又提聲喝問:「呂副使呢?」

呂大鈞是李稷的副手,但他對眼下的局面也是束手無策。

夏州離得太遠了,提供給種諤的糧草,兩成在羅兀、五成在綏德,剩下的則在延州。就是從羅兀城運過去,都有兩百里之遙。綏德的糧食要運到羅兀,延州的糧食運到綏德,而從關中來的糧草則是匯集延州。這些都要轉運司操勞,組織民夫轉運,讓李稷傷透了腦筋。

『得想個辦法才是。』李稷想著,『看樣子這一戰的結果或許有變也說不定,這時候得先留條後路。』

……………………

由於東京城和前線的路途遙遙,最新送抵京城的軍情,隨著各路的不同,與實際時間有五天到十五天不等的差距。

當韓岡同時收到官軍攻下蘭州、夏州的消息後,並沒有染上半點朝野內外彌漫著的興奮。

蘭州的情況乃是預料之中,時間也沒有耽擱,甚至比韓岡預計的還要快了一點。

但種諤那邊明顯就有問題了。與一個月前,種諤率領鄜延軍進兵的速度相比,一旦刨去當初在彌陀洞上耽擱的時間,前後所花費的時日竟然一模一樣。

——有一點是絕不能忘掉的。在夏州之前,銀州、石州,所有的城池都已經被攻破了,所有的敵軍也都被清洗過了。這樣的情況下,單純的行軍竟然依然與一邊作戰一邊行軍時有著一樣速度,怎么想都覺得其中肯定有哪里不對勁。

究竟是種諤失去了銳氣?還是京營禁軍成了拖累?韓岡沒有千里眼,但他知道,多半是兼而有之。而韓岡更清楚,如果光是這兩個原因還好說,最糟的情況是後方糧草供給不上,因此才拖慢了官軍前進的腳步。

而當韓岡看到永興軍路轉運使兼鄜延路經略司隨軍轉運使李稷向朝廷發來的急報,聲稱陝西天氣暑熱,牲畜死亡太多的時候,不無感慨的發現,最糟的情況已經發生了,而且統管轉運的主官分明已經對此失去了信心。

這根本就是開始為了失敗而在推卸責任了!現在於天子面前做了報備,等到當真失敗的時候,便能藉此脫身了……或許脫身不了,不過至少罪名能推卸一部分給負責牲畜調配的群牧司,由此而減輕一點罪責。

韓岡可不會容忍有人往自己身上潑臟水。他跟李稷不熟,可不會為這位明顯能力不足的轉運使多擔待一點。

就當著天子的面,韓岡毫不客氣的拆穿了李稷的用心:「看來李稷是沒有把握能為鄜延路十萬兵馬及時送上糧秣,為自全而尋求退路了。」

「韓卿何有此言?」趙頊很是不快的皺起眉,李稷不過是在抱怨而已,怎么韓岡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一下跳到老高。

「陛下明察。」韓岡持笏向趙頊一禮,李稷都知道要留一條後路了,他可不會犯糊塗:「臣在戰前調配各路軍馬。在諸路之中,提供給鄜延路的軍馬是最多的。而且從永興軍路征發的牲畜,分給鄜延路的數量也是最多的。現在各路還沒有叫苦,鄜延路卻第一個叫了起來,除此之外,臣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趙頊沉著臉不說話,韓岡進一步說道:「同州沙苑監,如今還有三千匹種馬,京兆府各縣中也還能調集千余匹馬駝,只要陛下應允,臣可以保證李稷上報死了多少牲畜,就給他補上多少,並多加兩成。這樣一來,如果再有糧草不濟之事,此罪當與群牧司無關。」

這都是官場上見多的把戲,紙面上的言辭都是表面文章,藏在深處的算計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只是韓岡一人看出來,想來李稷也不會賭其他人都是瞎子。想來他多半是認為群牧司沒辦法填上這個漏洞,所以才有恃無恐。

只是他錯估了韓岡的能力,更是誤判了韓岡的脾氣。而且韓岡可是自始至終都是反對ji進,李稷的做法等於是將刀子送到韓岡的手中。

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