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蒼原軍鋒薄戰壘(一)-(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56 字 2020-08-30

韓岡不求趙頊現在相信,也不是為戰後推卸責任做打算,他是在設法動搖趙頊的決心。

由於糧秣的問題,想必各路進兵的速度都受到了影響,現在的局勢還來得及挽回。否則一旦官軍抵達靈州城下,要么全勝,要么就是全敗,不會再有第三種結局了。

「韓卿。」趙頊語聲徐緩,凝視著韓岡的眼神充滿威嚴,「三千種馬價值以百萬貫計,不是等閑之物可比。」

「種馬易得,勝機難覓。若是因為牲畜不足而貽誤戰機,朝廷的損失會更大。」

韓岡這是在擠兌天子,一點顧忌都沒有。官軍越是高歌猛進,他的心就越是抽緊一分。

黨項人設在靈州的陷阱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但趙頊認為黨項人的計策只是垂死掙扎,不會有任何作用。可在韓岡的眼中,如今的局勢已經到了一翻兩瞪眼的時候,成與不成就在靈州。官軍越接近靈州,西夏翻盤的機會就越大。

李稷現在說牲畜多病死,便是為了推脫糧草供給不上的責任。而能影響糧道的,不僅僅是組織上的問題,還有虎視眈眈的黨項人,他們想反敗為勝都想瘋了,you敵深入的計劃不就是為了拉長糧道以便下手嗎?

「當年以綏德城為出發地,向北攻取羅兀,僅僅不到百里的距離,便已經給了黨項人足夠的空間來截斷官軍後路,如今一躍千里,難道其間就沒有讓西賊下手的余地?」韓岡提高嗓門,「除非官軍能順利的攻下靈州。否則這一仗必敗無疑!」

韓岡對西軍很有感情,相對的,由於過去的往來,西軍上下也對他很有好感。加之療養院等事,以及他母家出身軍中的身份、兩個兄長也算是戰死疆場。文臣之中,韓岡對西軍的影響力算是最大的一個。

已經看到迫在眉睫的危機,韓岡無法說服自己坐視,然後等自己的預言成立。

趙頊臉sè變得難看了,沒有人喜歡烏鴉嘴,萬一說出來成了真怎么辦?

唯一在殿上的宰輔王珪,覺得這是韓岡在嘴硬不肯認輸,他在旁笑道:「官軍有板甲、有斬馬刀、有神臂弓、有飛船、有霹靂砲,靈州不足為慮。」

韓岡被堵了一下,這里面大部分還是他的發明。韓岡寒著臉:「可惜沒有糧食。軍器皆是外物,食、水才是肚中貨。沒有吃的、沒有喝的,縱有板甲也穿戴不了。」

趙頊這些天來派了人去暗查群牧司。知道韓岡對於前方的要求,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沒有一點從中阻撓的想法。

韓岡行事清正,趙頊對此很是欣賞。但這並不代表他欣賞韓岡對戰局的悲觀看法。

「韓卿,六路至今都沒有一路聲稱缺糧。縱有些許延誤,很快就能運送上去。」

「因糧於敵已經不可能,只憑現有的運輸能力,鄜延、河東的軍糧,支撐不到靈州城下。環慶、涇原、秦鳳、熙河的情況也差不多。」韓岡雙手緊緊攥著笏板,「騾馬牲畜之事,群牧司可照應得全,但六路三十余萬官軍的糧秣供給,沒有一家能照應得全。告急的文書不會太久。」

韓岡對種諤很是了解。以種諤的為人,一旦軍糧不濟,絕不會蠢到強賴下去,肯定要設法尋求保全自己。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像他們這等宿將,對危機的嗅覺是最靈敏的。一見時機不妙,在戰場上,是設法領軍後撤,在官場上,便是設法將責任往外推。抱怨糧草不濟,耽擱軍事的奏章這兩天就該送到京城了。

趙頊嘆了口氣,發現自己招韓岡上殿覲見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這是何苦來由?

結束了短暫的接見,韓岡隨即離殿。王珪留下獨對。他笑著對趙頊道:「不是一家人,不禁一家門。看到韓岡,就想到他的岳父了。」

趙頊點了點頭,韓岡執拗起來,的確不比王安石稍差。笑了起來,「過個二十年,就又是一個拗相公了。」

不過,趙頊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當天夜里,河東軍的運糧隊遭襲的消息傳到了京城。河東路第四將副將訾虎戰死,押送糧草的千名將士和三千人夫死傷泰半,大量的牲畜車輛損毀,而運送的近三萬石束糧草全數被焚。不過李憲在請罪的同時,也向朝廷提議借用鄜延路的糧食,以防河東軍斷糧。

趙頊沒有不批復的道理,朱批時唉聲嘆氣,想起了韓岡的話,又趕緊派人去督促前線的糧草轉運。

只是時局變化得很快,好消息則緊隨其後。

熙河路方向攻下了卓啰城,拔掉了卓啰和南軍司,接下來王中正便依照預定方案帥主力向東,王舜臣領偏師西行。

涇原路的苗授攻克鳴沙城,環慶路的高遵裕攻下韋州,緊接著兩軍都開始向靈州ting進。將鄜延路甩到了身後。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