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七)(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18 字 2020-08-30

大宋和遼國之間的外交向來是采取對等原則,對方派來的使者,正常情況都是由平級的官員來接待。如果資格不敷,往往就暫時賜賚一個平級的官階。在過去的幾十年里,經常有借紫——提前賜賚三品服章——的情況呈現。因為這個慣例,雁門縣刑房錄事穿上了一身綠袍,假借了一個同錄事參軍的名頭,簡稱正好即是錄事。

這件事來有些可笑,不過從結果上來,邵祥表示得很不錯。就像韓岡所,一個錄事的吏職簡直是屈才了,以他的口才,以及膽量——破壞宋遼兩國的盟約,這可不是罪名,即是知州都不肯擔在身應當放在更合適的位置上,才不至於浪費人才。

聽到韓岡的嘉獎,雁門知縣連忙在下面附和:「邵祥一向行事穩妥,這些年來,縣中刑房極少有過失。」

「是不是薦他一個官身?」劉舜卿提議道,「也好讓他繼續與遼人打交道。」

「也好。」韓岡頷首道:「就先讓他負責對遼人的交涉,如果辦得好的話,朝廷也不會舍不得一份判司簿尉的爵祿。」

這就不是領俸祿的官員那么簡單了,而是有品級的官!縣學里的學長、教諭,他們是官,也簡直是官,也領俸祿,但他們都是流外官,沒有品級。想要晉身流內,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進士釋褐授官,也不過是判司簿尉。雁門縣中,有品級的官員也就是知縣、縣丞、縣尉和主簿四人。

邵祥此前僅僅是個吏員罷了,連不入流的官都不是——劉舜卿本意就是舉薦他一個流外官——而韓岡一句話,卻將他抬舉到流內品官的行列。雖然還有個前提條件,但韓岡此前已經將底限畫了出來,只要順著這條線走,怎么也不成能將事情辦砸了。

這番話傳到外面,肯定會惹來幾多羨慕嫉妒的目光,就是在率為官員的廳中,也是引來了幾聲感慨。

這件事議論兩句,就放到了一邊。僅僅是花絮罷了,還有更重要的正事,否則,代州的一眾文武官員,不會大半聚於州衙廳中。

韓岡問劉舜卿,「邊疆各寨是不是都放置好了嗎?」

「已經放置好了。雁門山、屋山和恆山的那些寨子外圍的軍鋪、烽燧,都加派人手。最有可能被遼人犯界的土墱寨、西陘寨,伏兵都放置下了。」

「再傳話給各寨,讓他們再心一點,不要垂釣不成,反給魚拖下水。」

眼下邊疆的局勢如同綳緊的一根弦,隨時可能被剪斷。就在三天前,代州、乃至寧華軍、岢嵐軍、火山軍,韓岡全都遣人通知了,讓他們加強提防——那已經是韓岡上任後,第二次傳令緣邊各軍州。如果算上他上任前,朝廷的詔敇和孫永的軍令,已經是半年來的第五次。

劉舜卿垂頭道:「末將明白。」

韓岡和劉舜卿都不會認為遼人會咽下這口氣。他們要是這么容易就善罷甘休,也不會成為從唐時開始,就困擾中國的邊患。也不會認為他們會只動嘴皮子,遼人手中的馬刀總是隨時准備揮下。接下來,少不了會有股戎馬犯界。韓岡要劉舜卿做的,就是迎頭痛擊,打得他們回去.舔傷口。

至於朔州派來的使者,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要否則也不會一級推一級,最後輪到一名胥吏接待他,簡直都是笑話了。韓岡和劉舜卿身邊哪里找不到更合適的人?

只因為他們都知道,要想跟遼人好好一話,是用刀槍打出來的,不是靠嘴皮子辯出來的。根本沒需要理睬所謂的使者。

韓岡其實不想挑起宋遼之間的戰爭。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點點做,不先解決西夏,反而在伐夏之役的同時,另外再開辟一個戰場,少不了要傷筋動骨。

但越是不想挑起戰爭,就越要表示出自己不吝一戰的強硬。要是讓遼人看出自己這邊的顧慮,想討價還價都難了。

蕭十三、乃至他身後的耶律乙辛,同樣害怕戰火,一旦被逼得出兵,親自領軍還是坐鎮國中,想必耶律乙辛都下不了決心。出戰軍隊又該如何編成,同樣會讓耶律乙辛傷透腦筋。

麻桿打狼兩頭怕。

不敢否認已經訂立的鴻溝條約,將犯界燒殺的罪行推給其實不存在的伏莽,遼國的態度其實已經放軟了。

這樣的情況下,強硬以待才是最為正確的做法。比及拼過一下之後,讓遼人明白自己這邊的決心,才有可能迎來人所共盼的平和平靜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