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飛逐馳馬人所共(中)(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025 字 2020-08-30

「官人知道的還真多。」聽著韓岡將賽馬場吸引人的地方娓娓道來,王旖笑著稱贊,聲音中似乎還是帶了點揶揄。

「或許在一些人眼里,治國只在耕戰二策,一手持劍,一手扶犁也就夠了。除五蠹,抑工商,國家才能安穩。但治政得認清現實啊,已經不是秦人爭天下的時候了。現在的大宋,若是沒了工商二事,國政完全無法維持。如今的天下,乃是士農工商,四民是缺一不可。」韓岡笑道,「在《淮南雜志》中,復井田、循周禮,這六個字,岳父可是長篇累牘的在說。但岳父執政後,以變法清掃天下積弊,但這田制可是動都沒有動,復井田的念頭再沒有提過。」

「每次說兩句,就立刻一通大道理,官人你跟爹爹辯去好了。」王旖扭過頭去,使了小性子不理韓岡。轉過來盯著三個小兒女,不許他們太鬧騰。

韓岡無奈的笑了一聲,在士大夫家里長大,有些觀念在王旖頭腦中根深蒂固,縱然能明白韓岡的正確,也無法全盤接受。當然,韓岡也清楚,有事沒事的對家里人說這些大道理,本就是自家的錯。

轉過頭來,韓岡看著這一片賽馬場外的廣場。

這里其中房子和地皮的產權都屬於賽馬總社,就是更外面名號已經約定俗成的賽馬街,兩邊的店鋪也有一半屬於賽馬總社。可以這么說說,這一塊的地皮,在賽馬聯賽啟動之後,就從連種地都要折本的荒土台,變成了一座金礦。

創辦還不到一年,賽馬總社在財力上就已經直追齊雲總社,當世的兩大運動在受人歡迎的程度上無分高下,不過在場地規劃和布置上,任何一座球場都要遜色於賽馬場。

已經買了票的觀眾進了場中,但廣場上還有許多人。七八個小攤販穿梭在人群中,賣些菓子、水果之類的零食,生意倒是很火爆。願意拿錢買點零嘴看比賽的人多得很,讓這些小攤販忙得腳不沾地。

韓岡也不管妻子教訓兒女,站在人群外,饒有興致的掃視著。

很快發現擁擠的人群中,大部分人都一只手拿著各色小吃,另一只手則壓著藏著錢囊的衣襟。走動時小心翼翼的,看起來是防著小偷。不過其中有好幾人,從他們衣服上透出來的痕跡看,藏在懷里的可不只是錢囊,短棍一樣的形狀,分明就是千里鏡。

什么時候望遠鏡已經這么普及了,韓岡驚訝莫名。而且此時禁令猶在,光明正大的將千里鏡拿出來,難道就沒有人擔心後患?

在韓岡一家下車後,何矩陪著韓家的管家吩咐了車夫,將馬車和騎乘的坐騎一並趕到附近專門的車馬場,又跟前面安排在此處等候的手下。一通忙活之後,終於又小碎步跑了上來:「學士,小人已經在場內安排好了包廂,請學士和夫人跟小人來。」

不過當他注意到韓岡的視線方向,只瞥了幾眼,便對韓岡心中的疑惑了然於心,低聲笑道:「學士,在這賽馬場上,沒有千里鏡可看不清比賽。」

「不怕開封府來查?」

「這里可是城外,由祥符縣管,開封可是隔了一層。」何矩聲音更低。

韓岡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祥符縣中的情況那是不用再多問了。卻也不多想,一邊跟著何矩向賽馬場中走去,一邊又道:「千里鏡可不便宜,也虧他們也買得起。」

「學士有所不知,千里鏡這個月已經回到了原價上了。」何矩陪著笑臉,韓岡脾氣溫和,倒讓他的膽子大了起來,揭開了一些瞞上不瞞下的秘聞,「從將作監和軍器監兩座玻璃窯中流到民間的鏡片,一個月就有幾千片之多。換成千里鏡,一千架總是有的。因為玻璃的緣故,白水晶這兩個月降到了之前的六成,用得起水晶鏡片的人也多了起來。而且人工也便宜了,會磨鏡片的匠人,京城里面差不多有百十個了。」

「只要能賺錢,砍頭的買賣都有人做。」韓岡笑著搖了搖頭。

「是賺大錢。」何矩強調道。

「是啊,有三倍的利就夠讓人拼命了。」韓岡感慨著,當真是古今如一啊。

「小人聽說隴西的玻璃窯已經開爐了,日後可是一樁一本萬利的好買賣,三五倍的利肯定是跑不了。這千里鏡,過些日子肯定又要落下幾成了。」

「暫時別指望,鏡片一時還出不來。」韓岡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有些頭痛的說著。

可能是原材料的問題,隴西的玻璃作坊已經燒了幾十爐出來。白玻璃的確有了,杯碗盤盞、花瓶燈具,也都一一試制,弄成平板形狀在技術上也成功了。但用平板玻璃磨制透鏡,卻始終沒辦法成功。不是碎了,就是花了。

馮從義寫信來向韓岡討主意,可韓岡也沒辦法,只能回信讓馮從義先去拿著平板玻璃做鏡子。賺到錢後,吸引其他商人一並投入進來,到時候,也能讓所有人進行技術攻關。韓岡並不在乎技術流失,通過競爭,促進生產技術的進步才是他的目標。

但話說回來,當行會規模到了一定程度,就算外人想擠進來,也必須向先行者低頭,如今棉行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江南也開始種植棉花,尤其是長江口一帶的通州、泰州、蘇州新近淤積出來的荒地不在少數,越來越多的人在那里開辟荒地種植棉花,只是江南出產的棉布想要在京城中販賣,卻被棉行以行規給約束住,從運輸到販售不得不接受棉行的控制。要不然,棉行祭起降價的殺手鐧,還沒有形成規模的江南棉布,很快就會支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