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官近青雲與天通(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49 字 2020-08-30

韓岡和蘇頌領旨後,便匆匆往崇政殿過去。

只是韓岡有些意外。

今天是皇後垂簾的第一天,也是參與崇政殿議事的第一天。正常的情況,最好不要立刻處理實務,先熟悉一下流程再說。

朝廷哪里來的那么多大事?崇政殿議事,也不是天天在說著軍國重事。地方人事政事,軍中糧秣器械,還是繁瑣的居多。

如果皇帝想管,天下四百軍州發來的奏章可以讓他一天忙上十二個時辰,若是不想管,每天花半刻鍾,用朱筆寫上三五十個『可』就夠了。要知道,天子詔令的題頭從來都不是後世的奉天承運,而是門下——政事堂中書門下的門下。

有些事拖一拖也根本沒什么。就算是遼國的使臣來了也一樣。現在是霸州的傳信,算上消息在路上的時間,蕭禧也不過才離開國境南下三天,估摸著還在真定境內,等人到了京城再說也不遲。

立刻讓皇後處理實務,這是宰執們想給皇後一個下馬威,拿著繁瑣的公務將其嚇倒呢?還是皇後不想做個純粹的蓋章畫押的印把子?

「那個是二大王的車駕吧?」正走著的時候,蘇頌的腳步緩了一緩,望著不遠處會通門的另一側。

隔著一道長牆,會通門是溝通崇政殿和禁中兩片建築物唯一的通道。一隊車馬此時正要通過會通門從禁中出來,多達百余人的隊伍,只為了護衛其中唯一的一輛馬車。

韓岡眯起眼睛。

人群之中的那一輛四輪馬車,形制十分讓人眼熟。秋天以來,他不止一次看見過,是將作監精心打造,由天子趙頊特賜給他的三個弟妹。

不過,更重要的是馬車周圍的士卒。

「是福寧殿那邊的金槍東班……」韓岡冷笑起來。

蜀國公主是不可能需要整整一班的天子近衛來『護衛』,而小心謹慎的趙頵,在聽說了昨夜的一切後,不是告病,就是收拾一下行裝准備出京,怎么也不可能入宮給自己找不痛快。

「保慈宮那邊不知是御龍直,還是御龍骨朵子直。」韓岡低聲道。

蘇頌咳嗽了一下,韓岡會意一笑,不說了,繼續往崇政殿去。

韓岡的眼力好,依稀能看到車廂中那對陰狠怨毒的眼神。也許用不共戴天四個字都不能形容趙顥對自己的恨意,但韓岡現在根本不在意。

雍王已經完了。就算現在太子趙佣出了意外,天子也龍馭賓天,向皇後也照樣可以從同族近支那里過繼子嗣。三大王趙頵那邊還有兩個兒子,濮王府那邊的選擇更多,絕不會輪到趙顥這一支出頭。

而且趙頊的身子骨可能支持不了太久了,想必也不會留著他的這個弟弟太久。

沒多久,韓岡和蘇頌便到了崇政殿外。通了名,便被傳入殿中。

殿內的宰執們一個不漏,還有張璪——估計是之前被叫來寫詔令的,比起學士院中的其余幾位內翰,看來更得皇後信任。幾人都被賜了座,更賜了茶。而太子則不在——崇政殿不是禮儀性質更重一點的朝會,還需要監國太子來妝點門面,怎么不可能讓一五歲小兒枯坐在殿里一兩個時辰——只有一道屏風攔在御案前。自然,皇後就在屏風後。

韓岡和蘇頌向著御座的方向行過禮,起身後便同被賜座賜茶。

「韓學士、蘇學士。」皇後的聲音從屏後傳來,「霸州急報,遼國今歲遣了蕭禧為正旦使。方才吾與各位相公商議過,如今聖躬不安,」

蘇頌想了一想,先開口道:「天子雖一時抱恙,但也不是遼人可以欺上門的。當鎮之以靜。」

「不過遼人貪婪,耶律乙辛尤甚。」韓岡繼續道,「當初就是因為他,伐夏之役才不能圓滿。若聽說天子的病情,當是不會坐失良機。」

「臣以為韓岡所言甚是。」韓岡話聲剛落,王珪便立刻接口,「耶律乙辛絕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虜寇畏威而不懷德。退讓一步,寇虜便會逼近一步,絕不會見好就收。以臣之見,不論其有何索求,當嚴詞拒絕為上。只要邊境上勵兵秣馬,嚴陣以待,即便耶律乙辛謀略不輸契丹太祖、太宗,也絕難討好!」

王珪義正辭嚴。韓岡眨了眨眼睛,蘇頌也在發愣。

三旨相公仿佛變了一個人,脫胎換骨一般,在崇政殿上叫囂著對遼人要強硬到底。

這是誰啊?

在王珪指斥太後、雍王之後,韓岡也清楚當今的宰相是要給自己換個角色形象,至寶丹是做不得了。但轉變得太快,還是讓人始料未及。

是寇忠愍復生了嗎?

在韓岡和蘇頌疑惑的時候,宰執們各自表明自己的態度。

呂公著、蔡確、韓縝、薛向主張一切如常,等著遼使上京再做應對,至於邊境,則不要做出刺激遼人的反應。而王珪、章惇則主張河北、河東和銀夏邊境先做好准備,以防萬一。

蘇頌也是覺得鎮之以靜比較好。遼使還沒進京,何須自己嚇自己?自真宗後,已經換了好幾個皇帝了,也沒見遼人占了什么便宜去。

韓岡當然是覺得邊境上要做好准備才是,寧可被遼人小瞧了,也得防著遼人撕毀澶淵之盟的可能。縱然被遼人嘲笑兩句,也是不痛不癢,但萬一耶律乙辛發了瘋,那可就是傷筋動骨了。